林辰的拇指在手机按键上悬了三秒。
地下室的霉味钻进鼻腔，纸箱里照片上的"实验价值"西个字像根细针，正一下下戳着他后颈的皮肤。
通讯器里张天暧的声音还在响，他却突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那天在解剖室听见碎尸案受害者胃里残留的录音时，快了整整一倍。
"老林？"张天暧的尾音带着点焦急，"赵队说他那边......"
"接过来。"林辰打断她，指尖重重按下通话键。
手机贴着耳朵的瞬间，他闻到纸箱里散出的旧纸味，混着方才搏斗留下的血腥气，在喉间凝成铁锈般的钝痛。
"林顾问。"赵刚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背景音里传来键盘连续敲击的脆响，"我黑进你发的加密文件了，现在需要你确认——这些资料是不是从'蓝火-07'项目里拿的？"
林辰低头看向纸箱，最上层档案的封皮边缘翘着，露出半页实验日志。
他记得三个月前在边境线截获的毒品车里，也见过同样的"蓝火"标识。"是。"他说，喉结动了动，"里面有东临大学宿舍的平面图。"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两秒。
林辰能想象赵刚的手指停在键盘上，镜片后的眼睛眯成锐利的线——这个总说"代码比人心干净"的技术专家，此刻大概正盯着屏幕上跳出的数据流，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你最好现在过来看。"赵刚突然说，声音像被冰镇过的刀片，"我刚解密了人员名单。"
林辰赶到技术科时，凌晨两点的警局走廊还亮着冷白的光。
他推开门的瞬间，赵刚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屏幕蓝光在他眼下的青黑里跳动。"自己看。"他说，手指划过鼠标，投影幕布上跳出一长串名字。
林辰的瞳孔在看到第一个名字时猛地收缩。
那是天海市交通局局长的私人秘书，上周刚在新闻里宣布要牵头建设东临大学新校区；第二个是跨国药企的首席研发官，三个月前刚捐了三千万给东临大学医学院；第三个......他喉头发紧，那是去年在国际刑警联合会议上握过手的某位欧洲警界高层。
"全球活动记录显示，他们三年前就开始在高校筛选'实验体'。"赵刚敲了敲键盘，幕布切换成一张世界地图，红点像传染病一样从东临大学扩散到东京、柏林、纽约，"东临的碎尸案不是偶然，是'幽灵'验证实验成果的第一步。"
林辰的后颈又泛起凉意。
他想起面具人临终前说的"有人记得她们"，想起纸箱里那些标注着"神经敏感度92%"、"痛觉阈值异常"的学生档案——原来所谓"记得"，不过是把她们当作用完就扔的实验数据。
"需要上报。"他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单凭我们，扳不倒这个网络。"
赵刚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林辰知道他在想什么——三个月前他们端掉"幽灵"在东南亚的制毒窝点时，也是这样看着一屋子贴着各国政要照片的联络簿，最后被更高层的"暂时保密"压了下来。
但这次不同，东临大学的碎尸案己经上了本地新闻，二十三个家庭在警局门口举着遗像哭到失声，他们没有退路。
通讯器突然震动。
张天暧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背景音里混着翻书声和隐约的人声，应该是在东临大学图书馆。"老林，我找到受害者的日记本了。"她的呼吸有点急，"最后一页写着'张副校长的办公室有蓝色U盘'，日期是案发前三天。"
林辰的手指在桌沿敲了两下。
张副校长是东临大学分管后勤的，上周他还作为校方代表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学校安全措施绝对到位"。"你现在在哪里？"他问。
"三号楼旧资料室。"张天暧的声音突然闷了些，应该是用手捂住了通讯器，"我刚才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不是学生——皮鞋跟敲地的声音，和案发当晚保安说的'访客'一样。"
林辰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抓起桌上的纸箱，对赵刚喊了句"盯着名单"，转身就往门外跑。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撞在墙壁上，像敲着一面破鼓。
"天暧，慢慢退到窗户边。"他对着通讯器说，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如果对方靠近，就用你包里的防狼喷雾——我让王涛五分钟内到你楼下。"
"收到。"张天暧的声音稳了些，"对了，老林......"她顿了顿，背景音里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受害者日记本最后一页的背面，有个血指印。
我比对过，和碎尸案现场地板缝里的不明血迹DNA吻合。"
林辰的脚步在楼梯中间猛地顿住。
他想起法医报告里那句"现场血迹属于未知女性，非受害者"，想起纸箱里东临宿舍平面图上用红笔圈出的307寝室——那是受害者住的房间。
"保护好日记本。"他说，声音发沉，"不管来的是谁，别让东西落到他们手里。"
挂断通讯器时，林辰己经冲到一楼大厅。
孙副局长正站在前台边打电话，看见他抱着纸箱过来，眉头皱成了川字："林顾问，方组长说你拿的资料涉及......"
"涉及二十三条人命。"林辰打断他，把纸箱往桌上一放，封条上的血渍在灯光下泛着暗褐，"孙局，我需要国际刑警的加密频道，现在。"
孙副局长的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纸箱上的"蓝火"封条看了十秒钟，突然转身对前台警员说："接外交部特勤组，要最高优先级。"然后冲林辰点了点头："资料我让人复印备份，你去会议室，设备己经准备好了。"
林辰抱着纸箱往会议室走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匿名者"三个字，是用特殊软件加密的号码——三天前他在论坛私信里收到的那个，说掌握"幽灵"核心秘密的人。
"救我。"电话刚接通，对方的声音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带着潮湿的喘息，"他们在追我，在......临江路旧仓库，我躲在......"
"地址发我。"林辰打断他，同时对路过的李明打了个手势。
特警队长立刻停下脚步，盾牌和警棍碰撞的声音从他腰间传来。
"己经发了。"对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背景音里有玻璃碎裂的脆响，"他们有枪，我......"
"李明带一队人五分钟内到。"林辰对着电话说，眼睛却盯着李明——后者己经掏出对讲机，压低声音喊"三组集合，带突击装备"。
他又转向孙副局长："让交警封了临江路，别放任何车辆进出。"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闷哼。
林辰听见金属碰撞声和模糊的"抓住他"，然后是忙音。
他盯着黑屏的手机看了两秒，对李明说："加快速度，对方可能受伤了。"
李明点头，战术靴在地面敲出利落的节奏，带着队员往车库跑。
林辰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想起方才在地下室，那个"幽灵"执行者被按倒时喊的"你们赢不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当"幽灵"的触手己经缠上政商学界的各个关节，当他们的"实验"被包装成"科学进步"，要撕开这张网，需要的不仅是勇气，更是把每根触手都斩断的耐心。
他转身走进会议室时，国际刑警的联络官己经在线上。
屏幕里，金发的威尔逊警长皱着眉翻看着林辰传过去的资料，蓝眼睛里的震惊逐渐变成冷硬的锐利："这些名单......我们需要联合调查令。"
"我要明天中午前拿到。"林辰说，手指无意识地着黑蛇胸针，"东临大学的案子拖不起，'幽灵'的实验也拖不起。"
威尔逊刚要说话，林辰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这次是未知号码，没有加密，但显示来自天海市本地。
他按下接听键，听见对面传来低哑的男声，带着点刻意压低的笑："林顾问，恭喜你拿到了蓝火的资料。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真正的核心秘密，还在我这里。"
林辰的手指在胸针上顿住。
他听见对方的呼吸声里混着电流杂音，像是通过变声器处理过的，"我可以给你更重要的情报——但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真的准备好，面对'幽灵'存在的意义了吗？"
不等林辰开口，电话就挂断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己挂断"提示，突然想起赵刚解密时说的一句话："蓝火项目的最终目标，是创造'完美的实验体'。"而此刻，这个自称核心成员的人，正像一根突然插进齿轮里的钢针，让所有原本清晰的调查方向，再次陷入了混乱的轰鸣。
会议室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
林辰摸出黑蛇胸针别在衣领上，金属凉意透过衬衫渗进皮肤。
窗外，李明带领的特警车队正鸣着警笛驶向临江路，张天暧的通讯器突然发来消息："旧资料室的脚步声消失了，我找到了张副校长办公室的钥匙。"而屏幕里，威尔逊警长还在说着联合调查的流程——但所有声音都在林辰耳边模糊成一片，只有那个神秘男声的最后一句话，像把生锈的刀，一下下划着他的神经：
"你真的准备好，面对'幽灵'存在的意义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