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在宿舍楼下的阴影里站了片刻，王涛的喘息声由远及近。
“林顾问，周小萌的男友陈默到了，在二楼会客室。”王涛抹了把汗，警服领口的金属扣蹭得泛红。
会客室的百叶窗拉着，只漏进几缕昏黄的光。
陈默坐在塑料椅上，膝盖抵着桌子，指节泛白地攥着张皱巴巴的纸巾——那上面沾着己经发褐的血迹，是周小萌出事那晚他从现场捡的。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眼尾的红血丝像裂开的蛛网：“你们找到凶手了吗？”
林辰拉过椅子坐下，与他隔着半张桌子。
陈默身上带着股未散的烟味，混着洗衣房柔顺剂的甜香——周小萌的微博里提过，她总用橙花味的洗衣液给男友洗衣服。
“11月6日凌晨0点到1点，你在哪？”
“网吧。”陈默喉结动了动，“我和小萌吵架了，她嫌我总打游戏......”他突然哽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我真的没离开过，网管能作证！”
林辰注意到他说“网管”时，右肩微微耸起——这是典型的说谎时的自我保护动作。
“刘晓静那晚找过你吗？”他突然问。
陈默的瞳孔骤缩，手指在桌下快速蜷起又松开：“刘、刘晓静？她......她问我借过实验室钥匙，说要帮小萌拿落在培养箱里的样本。”
“几点？”
“大概......11点40？”陈默额头沁出细汗，“她说就用十分钟，可小萌后来发消息说没见到样本......”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条缝，方新洲的声音从门缝里挤进来：“林顾问，周大勇到了。”
周大勇冲进会客室时，身上还沾着工地的水泥灰。
他扑向林辰，布满老茧的手揪住对方西装领口：“我女儿才21岁！你们警察吃干饭的？”
林辰任他拽着，目光稳稳锁在周大勇发红的眼仁上：“周先生，我需要您配合，明天就能给您答案。”
“放屁！”周大勇的手腕在发抖，却慢慢松了力道，“我闺女......她出事前三天给我打过电话，说实验数据不对头，说有人动了她的样本......”他突然蹲下，粗粝的手掌捂住脸，“她声音发抖，我以为是小姑娘闹脾气......”
林辰从口袋里摸出钢笔和便签本，笔尖悬在纸面：“具体是哪个实验？”
“基因扩增......她总说那个。”周大勇抬头时，眼角挂着颗浑浊的泪，“林先生，我信你。”
311宿舍的门轴吱呀作响。
林辰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墙角未干的血迹——呈喷溅状，说明死者遇害时是站立状态。
靠窗的书桌上堆着实验日志，最上面那本摊开着，字迹工整的“11月3日 样本A出现异常降解”被红笔圈了三次。
“林顾问。”张天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台银色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监控画面，“这是消防通道的完整监控拷贝，不过......”她顿了顿，指尖点了点进度条，“技术科说中间有26分钟的画面被裁剪了，从0:20到0:46。”
林辰接过电脑，鼠标滚轮快速滑动。
画面里，刘晓静在0:17抱着黑色行李箱走进消防通道，下一次出现己是0:43，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拖出两道浅痕。
“去监控室。”他合上电脑，西装袖口擦过书桌上的玻璃烧杯，“现在。”
监控室的空调开得很足，方新洲的后颈却沁着汗。
他按下播放键，大屏幕上立刻跳出刘晓静的身影。
“我们反复核对过，这是能提取到的所有画面。”他声音发紧，“设备那晚出了故障......”
“设备故障？”林辰打断他，目光钉在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码上，“东临大学实验室的监控用的是海康威视DS - 2CD7A47FWD，支持256G存储，72小时循环覆盖。”他转身看向方新洲，“上周五我检查过，硬盘状态正常。”
方新洲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控制台：“可能......”
“可能有人不想让我们看到那26分钟里发生了什么。”林辰走到操作台前，指尖点在“调取历史记录”的按钮上，“我要案发前五天，同一时段的监控。”
“林顾问，这会看死人的！”操作监控的小警员抬头，黑眼圈重得像涂了墨，“五天就是120小时，正常播放要......”
“加速。”林辰的声音像淬了冰，“2倍速。”
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快进，人影变成模糊的色块。
林辰盯着刘晓静的身影——她每天0点左右都会出现在消防通道，有时空手，有时抱着不同颜色的行李箱。
“5倍速。”他说。
小警员的手指在键盘上发抖：“5倍的话......”
“照做。”
画面变成更快的闪回。
张天暧凑近屏幕，突然指着某处：“看！11月2日0:23，她抱的行李箱！”
屏幕定格。
那只黑色行李箱的拉杆处缠着圈荧光绿胶带——和案发当晚那只一模一样。
“10倍速。”林辰的瞳孔微微收缩，指节抵着操作台，“继续。”
监控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画面里，刘晓静的动作越来越快，像被按了快进键的提线木偶。
方新洲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发哑：“林顾问，这样能看出什么？”
林辰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黏在屏幕上，喉结随着画面的闪烁轻轻滚动。
当时间码跳到“11月1日0:28”时，他突然抬手：“停。”
画面定格在刘晓静转身的瞬间。
她的侧脸上，有块阴影格外突兀——那不是光线造成的，是半张被口罩遮住的脸下，的半片创可贴。
“再快。”林辰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整个监控室的空气都绷紧了，“20......”
“叮——”
林辰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天暧发来的消息：“周明远教授实验室的冰箱记录调出来了，11月6日0:25，有人用他的工卡打开过样本柜。”
他抬头看向屏幕，刘晓静的身影还在以10倍速闪烁。
监控室的顶灯在他镜片上投下白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潮。
“继续。”他说，指尖轻轻叩了叩操作台，“加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