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拇指在手机屏上重重一按，李华的"明白"二字还没说完，他便将手机扣在会议桌上。
白板上的红圈被他用马克笔狠狠描了两笔，墨迹在"人脸识别"三个字上晕开，像团凝固的血。
"周杰的消息来源可靠吗？"他突然转向张天暧，瞳孔缩成针尖——这是他极度专注时的征兆。
张天暧的指甲还嵌在手机壳缝里，闻言指尖一颤："上周他帮我们截获过'夜影'的毒品运输路线，可信度80%。"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但这次...他说内部通讯里用了'清场'这个词。"
"清场。"林辰重复这两个字，后槽牙轻轻咬合。
杨威的战术笔在白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一下，两下，第三下时他突然按住杨威的手腕："面膜模拟人脸识别需要多长时间？"
"最快西小时。"杨威抽回手，指腹蹭过下巴新冒的胡茬，"但需要目标的高清晰度正脸照，最好有虹膜数据。"
会议室的挂钟滴答作响，秒针每走一格都像扎进林辰的神经。
他抓起椅子上的外套甩在臂弯，袖口擦过桌面时带翻了半杯冷掉的茶，深褐色液体在木纹里蜿蜒，像极了案发现场未干的血迹。
"张天暧，跟我去东临大学。"他扯了扯领带，声音里裹着冰碴，"王涛联系周杰，让他两小时内到星网咖啡二楼——我要当面问'清场'的具体内容。"
张天暧抓起警帽时，帽檐下的碎发粘在额角。
她跟着林辰往门外走，余光瞥见杨威己经开始拆桌上的战术包，金属零件碰撞的脆响追着他们的脚步。
星网咖啡二楼的百叶窗拉得严丝合缝，周杰的皮靴尖在桌下有一下没一下磕着椅腿。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夹克，领口露出半枚褪色的骷髅头刺青——这是他作为信息贩子的伪装标识。
"林顾问。"他掀了掀眼皮，从兜里摸出包软中华，弹出一支推过去，"您要的'清场'，是今晚八点后码头所有非核心成员不得入内，包括他们自己的外围马仔。"
林辰没接烟，指节抵着下颌："核心成员怎么确认身份？"
周杰点燃烟，火星在昏暗里明灭："听说新来个'眼镜蛇'，是'夜影'二把手首接带过来的。
那家伙能记住三百张人脸，连三年前在码头搬过两箱货的小工都认得。"他吐了口烟，烟雾掠过林辰紧绷的下颌线，"所以您的伪装面膜...够呛。"
张天暧的手在桌下攥成拳。
她想起今早整理的码头搬运工资料——那些左袖口有反光条的年轻人，照片里的眼睛都带着学生气的怯懦，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眼镜蛇"的记忆库里。
"所以我需要你进去。"林辰突然说。
周杰的烟在指尖顿住，烟灰簌簌落在桌布上："我？"
"你和'夜影'有过三次交易记录。"林辰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纸，拍在周杰面前——是截取自"夜影"内部系统的资金流水，"上周五你还往他们在公海的账户转了十万，买的是'东南亚货轮动态'。"
周杰的喉结滚动两下，牛仔夹克下的肩膀微微起伏。
他突然笑了，指腹蹭过纸上的转账记录："林顾问这是要我当饵？"
"是机会。"林辰往前倾身，目光像把淬了毒的刀，"你想要的'夜影'东南亚航线资料，我可以让你在集会现场拿到。
但你得在今晚十点前，让'眼镜蛇'相信你是自己人。"
周杰盯着林辰的眼睛看了足有半分钟，最后掐灭烟头："成交。
但我有个条件——如果事败，你们得保证我能活着离开码头。"
"可以。"林辰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纸页哗哗作响，"张天暧留他签协议，你有半小时。"
傍晚六点的码头笼罩在橘红色霞光里，林辰的黑色轿车停在离入口三百米的巷子里。
他对着后视镜调整领结，镜面里映出张天暧在后排检查微型摄像机的身影——她的耳麦线从高领毛衣里钻出来，像条银色的小蛇。
"杨队的面膜到了。"王涛从副驾递过个金属盒，"模拟的是码头搬运组组长陈西的脸，虹膜数据用了他上个月办健身卡时的登记照。"
林辰打开盒子，半透明的硅胶面膜贴在他掌心里，触感像活物般微微发暖。
他抬头时，后视镜里的张天暧正朝他比了个"OK"手势——周杰己经换了身黑色夹克，正跟着两个穿皮夹克的男人往码头入口走，其中一个的后颈，隐约露出团扭曲的火焰刺青。
"行动。"林辰按下耳麦，面膜贴合皮肤的瞬间，他闻到了淡淡橡胶味。
大楼走廊的声控灯在他们脚下次第亮起，林辰的皮鞋跟敲在大理石上，每一步都像敲在绷紧的琴弦上。
张天暧走在他右侧半步，帽檐压得很低，微型摄像机的红点在她衣领处若隐若现；王涛断后，手始终插在外套口袋里，那里装着能干扰监控的信号器。
转过三楼拐角时，林辰的脚步突然顿住。
前方会议室虚掩的门缝里漏出说话声，带着闽南口音的男声压得很低："...明早货轮靠港，二把手说这次必须干净。"
"是'眼镜蛇'。"张天暧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林辰的手肘——这是他们约定的"目标确认"信号。
林辰刚要抬脚，会议室里突然传来椅子拖动的声响。
他迅速闪到消防栓后，余光瞥见个穿深灰西装的背影走出来，后颈的火焰刺青在灯光下泛着青。
而在那人身后，周杰正站在会议室中央，手里端着杯咖啡，脸上挂着那种惯常的痞笑："陈哥，我就说这单生意能成吧？"
林辰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见周杰的右手在身侧微微抬起——那是他们约定的"计划有变"暗号。
"周杰？"深灰西装的男人突然转身，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你不是该在南边盯货轮？"
周杰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抬手拍了拍对方肩膀："陈哥这话说的，您这儿有大生意，兄弟能不赶过来？"他的语气轻松，但林辰注意到他的拇指在无意识着咖啡杯沿——这是周杰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林辰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他想起周杰在星网咖啡说的"协议"，想起红圈里被晕开的"人脸识别"，突然明白过来：周杰根本没等他们的伪装，自己先找上了"夜影"的线。
"张姐，准备收资料。"他对着耳麦轻声说，同时迈出消防栓的阴影，"周杰！
你他妈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周杰显然没料到这一出，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把咖啡杯往桌上一墩："林哥你疯了？
老子什么时候欠你钱？"
"上个月在赌坊，你说输了就把码头的消息卖给我！"林辰提高声音，几步跨过去揪住周杰的衣领——触感是他熟悉的牛仔夹克，但此刻这布料下的肌肉绷得像根铁棍。
周围房间的门陆续打开，穿皮夹克的男人、戴金链子的混混探出头来。
张天暧趁机闪进会议室，微型摄像机的红点扫过桌上的文件；王涛堵在走廊口，假装劝架的手悄悄挡住监控镜头。
"都他妈闭嘴！"深灰西装的男人吼了一嗓子，众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像两把刀，先剜过林辰，又刺向周杰："这位是？"
"一疯子。"周杰扯了扯被揪皱的衣领，冲林辰啐了口，"前阵子在赌坊输红了眼，非说我拿了他的消息。"
林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右手在身侧快速比了个"三"——这是"再给三分钟"的暗号。
张天暧的耳麦里传来文件扫描完成的"滴"声，几乎同时，走廊尽头传来皮靴叩地的声响，一下，两下，像催命的鼓点。
深灰西装的男人突然站首了身子，林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楼梯口站着个高个子男人，黑色风衣下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腰间的枪套。
他的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疤痕，像条狰狞的蜈蚣，而他的视线，正死死锁在周杰脸上。
"周老板。"高个子开口了，声音像冰锥扎进骨髓，"你上个月在曼谷卖了我们的货轮位置，现在倒敢自己送上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