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漏进客厅时，夏妙妍己经在客卧的穿衣镜前站了十分钟。
她捏着睡衣衣角，镜子里的脸被暖气烘得泛红，发顶的呆毛随着她跺脚晃了晃——昨晚睡前翻来覆去，连发绳都蹭松了。
"咚、咚。"她对着门板轻叩两下，门内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林辰的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进。"
客厅里，他正半倚在沙发上翻案卷，晨光落在他微乱的发梢，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
夏妙妍的视线刚扫过那片皮肤，后颈就腾地烧起来——昨晚递内裤时瞥见的水珠还在记忆里晃，像一串滚烫的星子。
"那个......"她攥着睡衣口袋里的魔方，塑料棱硌得掌心发疼，"我想跟你学破案。"
林辰翻页的手顿住，抬眼时眉峰微挑："理由？"
"我看过你破的案子。"夏妙妍往前挪了半步，脚尖蹭着地毯绒毛，"去年的连环纵火案，你从消防记录里翻出三年前的旧报纸；上个月的绑架案，你盯着监控里嫌疑人踩的影子，算出他身高和步幅差......"她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想成为能把细节拼出全貌的人。"
林辰放下案卷，指节抵着下巴打量她。
晨光里，少女耳尖的绒毛泛着淡金，眼尾还留着刚醒的红，像只炸毛的小兽硬撑着亮出软爪。
他忽然笑了："知道跟我学要受什么苦么？"
"不怕。"夏妙妍立刻抬头，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我可以每天早起跟你看现场，熬夜整理线索，甚至......"她瞥了眼茶几上摊开的碎尸案照片，喉间发紧，"甚至学尸检报告怎么看。"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扫过照片里血肉模糊的碎块，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来。
昨夜趁林辰洗澡时，她鬼使神差翻开了那叠案卷——惨白的尸块、带血的指甲、被剪断的金项链，每一张照片都像冰锥扎进视网膜，她躲在客卧用被子蒙住头，可那些画面还是在黑暗里浮起来，跟着她的心跳一下下撞太阳穴。
"后悔了？"林辰的声音突然近了。
夏妙妍惊得后退半步，撞在沙发扶手上。
林辰不知何时站到了她面前，雪松皂角香裹着体温涌过来，他垂眼盯着她泛白的指尖——她正死死攥着沙发套，指节都在发抖。
"不、不后悔。"她咬着唇摇头，可尾音还是泄了气。
林辰弯腰捡起她落在地上的魔方，金属光泽的方块在他掌心转了两圈："怕就首说。"
"我......"夏妙妍的声音突然哽住，像被人攥住了喉咙。
她想起昨夜客卧的黑暗里，那些碎尸照片如何在闭眼时重放，想起自己缩成一团数到三百只羊都睡不着，最后鬼使神差抱起枕头，赤着脚摸到林辰卧室门口。
门没锁。
她推开门时，林辰正靠在床头翻书，落地灯在他身侧投出暖黄的光晕。
他抬头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做噩梦了？"
"我......我想看你床头的书。"她举了举怀里的枕头，声音比蚊子还轻。
林辰没拆穿，只拍了拍床沿："过来。"
夏妙妍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盯着那片被他体温焐暖的床单，耳尖烧得几乎要冒烟，最后却抱着枕头"咚"地跪到地上，把凉席铺在床脚："打地铺就行！"
林辰低笑出声，书页在指尖发出轻响："地铺凉，不如......"他拖长声音，"上来暖床？"
"林老师！"夏妙妍抓起枕头作势要砸，可触到他眼底的笑意时，手又软下来，"我、我睡地铺很舒服的！"
那晚她确实睡得很安稳。
地铺离床只有半臂距离，能听见林辰均匀的呼吸声，像涨潮落潮的浪。
有次迷迷糊糊翻身，指尖碰到他垂在床边的手，温温的，像块捂了整夜的玉。
"所以今早的煎蛋。"林辰晃了晃手里的魔方，"是赔罪？"
夏妙妍这才想起厨房还炖着粥。
她"啊"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跑，拖鞋在地板上拍出急鼓点。
林辰跟着起身，在厨房门口看见她踮脚够吊柜里的餐盘，发顶的呆毛随着动作晃动，后颈还沾着睡痕——是昨晚地铺凉席压出的红印。
"小心烫。"他伸手扶住她要碰锅沿的手。
夏妙妍触电般缩回手，却撞进他怀里。
雪松皂角香裹着粥的甜香涌过来，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林辰低头看她，眼尾微弯："昨晚地铺没睡好？"
"才没有！"她脸涨得通红，抓起铲子去翻煎蛋，油星"滋啦"溅在手腕上，"嘶——"
林辰拽过她的手，水龙头的凉水冲在烫伤处，他的拇指轻轻那点红："厨房不是案发现场，不用急。"
夏妙妍盯着他低垂的眼睫，喉间像塞了团棉花。
晨光透过窗纱落在他发顶，把碎发染成蜂蜜色。
她忽然想起昨晚他递过来的内裤，带着洗衣粉清香和若有若无的橘子汽水味——是她洗的，偷偷混在自己的衣服里塞了柔顺剂。
"煎蛋好了。"她抽回手，把焦了边的蛋推到他面前，"虽然卖相不好......"
"比我煮的泡面强多了。"林辰咬了一口，蛋黄流出来，在白瓷盘里漫成小太阳。
他抬眼时，夏妙妍正用勺子搅粥，睫毛上沾着粥气的水雾，像沾了晨露的蝶。
"下周有魔方比赛。"她突然说，"我报名了。"
林辰擦了擦嘴："所以？"
"所以......"她从兜里摸出魔方，手指翻飞间，混乱的色块在三秒内归位，"陪我去？"
阳光正好落在魔方上，折射出七彩光斑。
夏妙妍仰着头看他，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
林辰盯着她指尖的老茧——是长期练魔方磨出来的，淡粉色，分布在指腹和虎口。
他忽然想起案卷里受害者被剪断的金项链，想起刘晓静报案时发抖的手指，想起所有需要被拼回原样的碎片。
"好。"他说。
夏妙妍的笑意在脸上绽开，像朵突然盛开的太阳花。
她抓起他的手腕往客厅拽："我给你看比赛规则......"
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
林辰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孙副局长"。
他接起，孙正国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林先生，市委那边想跟你聊聊。"
夏妙妍的动作顿住。
她看着林辰垂眼听电话，喉结随着"嗯""知道了"上下滚动，晨光里他的侧影像幅褪色的老照片，带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下午三点，市政大楼。"林辰挂断电话，转身时又恢复了温和的笑，"继续说比赛？"
夏妙妍点头，可心里突然浮起丝不安。
她想起今早看新闻时，标题栏跳出来的"天海市市委召开刑侦工作会议"，想起林辰手机里未读的"张市长来电"。
魔方在她掌心转着，色块不断重组，像命运在看不见的地方洗牌。
客厅的挂钟敲了十下。
阳光移到茶几上，照亮那叠未合的案卷——刘晓静的报案笔录上，"目击者"三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墨迹晕开，像滴凝固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