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夏妙妍脚边时，她听见巷子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路灯将那道身影拉得很长，林辰单手拎着男人的后衣领，像拎一袋不合手的米。
男人的脚几乎沾不到地，手腕被反剪在身后，每挣扎一下，林辰指尖便微微用力，疼得他倒抽冷气。
夏妙妍攥着外套的手松了又紧。
方才在巷口看见血刀时，她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喉咙，此刻见林辰衣摆虽乱，却连呼吸都平稳，悬着的心才落回原处——原来他说"没事"，是真的没事。
"林先生！"她迎上去，外套险些掉在地上。
林辰抬眼，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她发白的指尖，脚步微顿："怕了？"
"没。"夏妙妍慌忙摇头，目光却不受控地落在他手背上——那道擦伤还渗着血，在路灯下泛着暗紫。
她喉咙发紧，摸出包里的碘伏棉签，"我给您处理一下......"
"先看这个。"林辰另一只手晃了晃钥匙串，"307，东临大学教职工宿舍门牌号。"
夏妙妍的指尖在棉签上顿住。
三天前碎尸案现场，死者的日记本里夹着张307房的水电费账单，她记得方组长在案情分析会上拍着照片说"重点排查"。
男人突然剧烈挣扎，脏话混着喘息喷在林辰后颈："松手！
老子犯哪条法了？
你他妈......"
"犯哪条？"林辰突然松手。
男人踉跄着栽向巷口那摊阴影——首到看清阴影里盖着白布的尸体，他的骂声戛然而止。
夏妙妍跟着看过去。
白布被夜风吹起一角，露出死者青灰的手腕，腕骨处有道不深不浅的割痕，和法医报告里"生前遭锐器伤害"的描述严丝合缝。
"是、是他！"她声音发颤，却像钉进木板的钉子般笃定，"我在老楼三楼看见的影子，和他一模一样！"
男人的脸瞬间煞白。
他后退两步撞在墙上，喉结上下滚动："胡说！
我、我根本不认识她......"
"不认识？"林辰弯腰扯下他左脚的鞋。
鞋底沾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和碎尸案现场窗外那棵百年银杏的叶片纹路分毫不差，"东临大学只有后操场那棵银杏会掉这种锯齿叶。"
围观人群不知何时围了上来。
穿睡袍的大妈举着手机录像，送外卖的小哥探头看了眼尸体，倒抽冷气："我就说这巷子最近邪乎，前儿半夜还听见女人哭......"
"警察呢？"戴眼镜的学生推了推镜框，"这男的要是凶手，林先生可太神了，单手就给制住了！"
男人突然扑向夏妙妍，被林辰一脚勾住脚踝摔在地上。
他额头磕在青石板上，血珠顺着眉骨往下淌，却仍嘶声喊："我就是来收废品的！
那女的跳楼关我什么事？"
"跳楼？"林辰蹲下来，指节抵着男人发颤的下巴，"法医说死者是被割腕放血致死，你怎么知道她'跳楼'？"
男人的瞳孔剧烈收缩。
夏妙妍这才反应过来——警方根本没对外公布死者真正死因，只说"坠楼"是为了保护现场。
围观人群霎时炸开了锅。
"我就说没那么简单！"
"收废品的能知道死者怎么死的？"
"警察怎么还不来？"
警笛声恰在此时刺破夜色。
红蓝灯光扫过人群，张天暧带着王涛从警车里钻出来，防弹衣下的配枪撞得腰间作响："什么情况？"
"张队。"林辰起身拍了拍裤腿，"刘振国，东临大学医学院教授，停职半年了。"他指了指男人脚边的钥匙串，"307房，和死者日记本里的账单地址一致。"
张天暧瞳孔微缩。
她朝王涛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给男人上铐。
男人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疯狂挣扎："我不是凶手！
是她自己......"
"带回局里审。"张天暧打断他，转头看向林辰时语气软了些，"您没事吧？"
"擦伤。"林辰抬了抬手背，目光扫过正在拍照取证的法医，"死者腕骨割痕是医用手术刀，刘振国以前教解剖学。"
夏妙妍看着法医掀开白布，死者右手小指上戴着枚银戒指——和她在老楼三楼窗台发现的那枚划痕位置完全吻合。
她喉咙发紧，刚要开口，张天暧己经拿了笔录本过来："夏同学，您也说说情况。"
"我......"夏妙妍摸出手机，翻出下午在老楼拍的照片，"三点十七分，我在三楼看到窗帘后有影子，当时以为是风......"她顿了顿，看了眼林辰，"后来林先生说要找可疑的人，我们就分头找，结果在巷子里......"
"等等。"张天暧的笔停在纸上，"您刚才叫他'林先生'，可之前在局里，您说他是......"
"师傅。"夏妙妍耳尖发烫。
三天前她在局里做笔录时，被方组长问得哭出来，是林辰递了包纸巾，说"想找出真相，就跟我学"。
她鬼使神差应了，现在被当众戳破，倒像做了亏心事。
张天暧抬头看林辰。
后者正低头用棉签擦手背上的血，闻言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在路灯下泛着淡笑："张队要是好奇，等结案了请您喝茶。"
围观人群渐渐被警察疏散。
法医推着运尸床走过时，夏妙妍看见刘振国突然扭头，目光死死钉在死者的银戒指上——那眼神不像是恐惧，倒像是......懊悔？
"走吧。"林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己经穿好外套，钥匙串在指间转了个圈，"笔录做完了。"
夏妙妍跟着他往警车方向走。
夜风掀起她的发梢，她望着林辰被警灯拉长的影子，突然想起方才刘振国喊"是她自己"时，林辰的手指在钥匙串上停了停——那枚307的钥匙，齿痕比普通钥匙深了三毫米。
有些秘密，确实要浮出水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