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在雨幕中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韩夜雪的手指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指节发白。
"柳如烟..."她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紧绷，"这疯子怎么找来的？"
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机械地摆动，却怎么也刷不尽越下越大的雨。白衣女子撑着红伞站在马路中央，伞沿压得很低，只能看见她淡色的唇。
"要撞过去吗？"司机低声问，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不安的节奏。
韩夜雪还没回答，柳如烟突然抬起伞。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却让我心脏猛地一缩——她左眼角下有颗泪痣，和我记忆碎片里那个染血的女子一模一样。
"林枫。"她声音轻得像风，"药王谷的桂花...开了。"
这句话像某种咒语，我手腕上的混沌印突然灼烧般疼痛。无数画面在脑中炸开：满山血色的桂花，铜鼎里沸腾的毒药，还有...柳如烟将匕首刺入自己心口的瞬间。
"别看她的眼睛！"韩夜雪一把捂住我的脸，但己经晚了。
世界天旋地转。再睁眼时，我站在一座开满血色桂花的山谷里，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幻境。"我掐了掐手心，痛感真实得可怕。
"不是幻境。"柳如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记忆。"
她不知何时换了一袭青衣，发间别着朵半凋的桂花。比起马路上的冷漠，此刻的她眼里带着某种病态的温柔。
"这里是药王谷的禁地。"她牵起我的手，指尖冰凉得不似活人，"你当年最喜欢的地方。"
我这才发现脚下泥土是诡异的暗红色，每走一步都会渗出类似血液的液体。远处山坡上立着无数石碑，碑前摆着的不是供品，而是一个个贴着符咒的瓦罐。
"那些是..."
"我的收藏。"她轻笑，"三千年来，每一个转世的你。"
我胃部一阵痉挛。那些瓦罐...是骨灰坛？
柳如烟似乎看出我的恐惧，手指抚过我的脸颊："别怕，这次不一样。"她摘下一朵血色桂花别在我领口，"这次你终于完整地回来了。"
花香钻进鼻腔的瞬间，我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化。药王谷变成了尸横遍野的战场，柳如烟跪在血泊中，怀里抱着个心口插剑的男人——那张脸，分明是我。
"你当年用混沌剑自毁元神前..."她声音哽咽，"给我下了同命蛊。"
画面又变，这次是间昏暗的密室。柳如烟将匕首刺入自己心窝，鲜血滴在瓦罐上，罐中飘出一缕金光。
"每一世你死后，我都要分一缕魂魄养着。"她解开衣襟，露出心口密密麻麻的伤疤，"就为了等这一天..."
我踉跄后退，后背撞上一棵桂花树。花瓣簌簌落下，在空中化作血色蝴蝶。
"疯子..."我声音发抖，"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柳如烟却笑了，笑容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是啊，从你死在我怀里那天起..."她突然咳出一口黑血，"我就疯了。"
山谷开始崩塌，血色桂花纷纷枯萎。柳如烟的身体像摔碎的瓷器般出现裂痕，但她还在向我走来。
"时间到了。"她伸手想碰我的脸，"记住，桂花香时——"
"砰！"
一声枪响，幻境如玻璃般碎裂。我猛地回到货车里，韩夜雪正举着把冒烟的手枪，窗外红伞己经倒地。
"醒醒！"她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她给你下了忆蛊！"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七窍都在流血，而车厢地板上爬满了血色藤蔓，正试图缠上我的脚踝。韩夜雪掏出打火机点燃酒精棉，扔在藤蔓上。
"柳如烟这个贱人！"她边骂边给我注射一管紫色药剂，"居然用本命蛊拉你入梦！"
药剂入体的瞬间，我咳出一团带刺的花蕊。窗外，倒地的红伞下空无一人，只有用血画成的阵法在雨中闪闪发亮。
"她不是冲你来的。"韩夜雪突然反应过来，"她在定位混沌剑！"
几乎同时，我手机疯狂震动。叶清霜发来十几条消息，最后一条是语音："别回话！夜魇魔尊劫持了林小喵，正在用她当诱饵找你的剑！柳如烟是叛徒！"
语音背景音里，林小喵的哭喊声格外刺耳："学长快跑！他们要用万妖血祭——"
声音戛然而止。
韩夜雪己经发动了货车："看来我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她猛打方向盘，"坐稳，先去救那只蠢猫。"
货车在雨夜中疾驰，我盯着手机上最后一条定位——城郊废弃化工厂。韩夜雪单手开车，另一只手从座椅下抽出把唐刀扔给我。
"拿着，虽然比不上你的本命剑..."
刀身出鞘的瞬间，我虎口一阵刺痛。刀刃上刻着古老的符文，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
"这是..."
"你当年送我的定情信物。"韩夜雪嘴角勾起冷笑，"用你的一根肋骨打的。"
我差点把刀扔出去。
"骗你的。"她翻了个白眼，"是昆仑寒铁，叶清霜的拜师礼。"
货车一个漂移拐进小路，远处化工厂的轮廓在闪电中忽明忽暗。韩夜雪突然踩下刹车，轮胎在泥地里划出长长的痕迹。
"不对劲。"她眯起眼睛，"太安静了。"
确实安静得诡异。这么大的雨，工厂周围却连虫鸣都没有。我正要开门，韩夜雪一把按住我："等等。"
她掏出个铜钱扔出窗外。铜钱落地瞬间，整片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面布满尖刺的深坑。
"魔教的陷阱。"她冷笑，"老套。"
我们绕到工厂侧门，发现墙上爬满会蠕动的藤蔓。这些藤蔓和我幻境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现在每根上都长着人脸。
"柳如烟的杰作。"韩夜雪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刀锋上，"人脸藤会复制记忆，别被缠上。"
破门而入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工厂中央是个巨大的血池，池中竖着根石柱，林小喵被铁链捆在上面，己经现出九尾原形。池边站着十几个黑袍人，正在吟诵咒语。
最让我血液凝固的是——叶清霜被五把青铜剑钉在墙上，胸口插着的正是那把刻着"混沌"二字的古剑！
"欢迎赴宴。"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柳如烟悬空而立，白衣己经染成血色。她手里握着根红线，线的另一端...连在我的手腕上。
"你果然来了。"她温柔地笑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这只小猫。"
韩夜雪己经提刀冲了上去："贱人！放开他！"
柳如烟轻轻挥手，地面突然窜出无数藤蔓。韩夜雪斩断几根，却被一条缠住脚踝甩了出去。
"别挣扎了。"柳如烟飘到我面前，冰凉的手指抚过我的脸，"我只是想帮你拿回本命剑。"
我看向被钉在墙上的叶清霜，她艰难地抬起头，嘴角渗出血丝："快走...剑己经被污染..."
柳如烟突然掐住我的下巴："为什么总是她们？"她声音带着哭腔，"我为你死了九十九次...你却永远先救别人..."
血池突然沸腾，林小喵发出凄厉的猫叫。我这才看清池底沉着无数白骨，而池水正在往混沌剑上汇聚。
"万妖血祭..."我浑身发冷，"你们要唤醒剑里的魔尊分身？"
柳如烟笑了，笑容破碎而美丽："不，我们要唤醒的是...你的记忆。"
她突然将我推下血池。在坠入血水的瞬间，我听见三个声音同时呼喊我的名字——
叶清霜的剑气斩断锁链。
韩夜雪的唐刀劈开血浪。
林小喵的尾巴卷住我的腰。
而混沌剑，发出了沉睡万年的嗡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