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震动像有巨手在掀动大地，林霍的膝盖撞在碎石上，却半点没觉出疼。
他怀里的小杰像片被暴雨打湿的纸，血浸透了他的衣襟，温度正从指缝间一丝丝溜走。
"霍...哥。"
沙哑的气音擦过耳畔，林霍猛地低头。
小杰的睫毛颤了颤，眼尾沾着血珠，原本清亮的眼睛蒙上了层灰雾，却还在拼命往上抬，盯着他的下巴。
"别说话。"林霍的喉结滚了滚，指尖按住小杰腹部的伤口——那里的血还在涌，指缝间全是黏腻的温热。
他扯开自己的衣领，把汗湿的布料按上去，布料立刻红成了块烂抹布。
系统重启的提示在视网膜上刺得人眼疼。
0%的存活概率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左边岔路的白光突然晃了晃，阿强的身影从那边窜过，后背的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露出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选错路就永远被困！"阿强边跑边回头喊，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看见出口了，警察...警察在外面！"
林霍的瞳孔缩了缩。
三天前在医院停尸房，就是这个阿强拍着胸脯说"兄弟我带你们找生路"，转头就把他们引到锁魂阵里。
此刻他瘸着腿往白光里钻的模样，像条被烫到尾巴的野狗。
"霍哥..."小杰的手指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力气小得像片叶子，"黑...黑暗通道...老赵叔的声音。"
林霍的呼吸顿住。
老赵是老乞丐的酒友，半年前在桥洞下喝多了，说看见过"夜墟里的指路鬼"，被他们笑了半宿。
此刻小杰的眼尾还挂着血，却认真得像是在说最要紧的事："他说...别怕黑。"
地窖顶部又塌下块砖，擦着林霍的耳际砸进黑暗通道，溅起的灰尘里，有道模糊的影子晃了晃。
林霍眯起眼——那是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头发用木簪别着，正朝他笑。
"养母？"他脱口而出。
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破庙里的棉絮褥子，凉粥里浮着的油花，还有那个雨夜，养母把他塞进稻草堆时，身上就是这种蓝布衫的味道。
系统"滴"地响了声，新提示在视网膜上展开：【你选择的路径决定夜墟真相】。
林霍的喉咙发紧。
他摸出怀里的铜铃，那是刚才从女人（或者说那只恶鬼）身上拽下来的，此刻还带着对方黑雾的余温。
他把铜铃塞进小杰手里，触感凉得惊人："守住这个，不管发生什么，别松手。"
小杰的手指慢慢蜷起，指甲掐进铜铃的纹路里，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林霍把他轻轻放在两岔路中间的碎砖上，转身时听见小杰低低的"小心"，尾音被震动的地窖吞了进去。
左边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阿强的声音从白光里飘出来，带着骨头被碾碎的声响："救命！
救命啊——"然后是重物坠地的闷响，彻底没了声息。
林霍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那是老乞丐临终前塞给他的，刀鞘上还留着老人的体温。
黑暗通道里的铁链声更近了，带着潮湿的腥气，像是什么东西正拖着锈迹斑斑的锁链爬过来。
"霍霍。"
熟悉的嗓音从黑暗里漫出来。
林霍的脚步顿住——是养母的声音，不是之前那个重叠的恶鬼声，是真真正正，他十二岁前每天早上都会听见的，喊他起床吃粥的声音。
黑暗里的影子清晰了些。
女人眼角有细纹，左手背上有道月牙形的疤，那是他七岁时摔碎碗，她蹲下来捡碎片划的。
林霍的眼眶突然酸得厉害，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
"当年我把你留在破庙，不是要拿你当钥匙。"女人的手抬起来，指尖悬在他眉心半寸的地方，"是要把你藏起来。"
地窖的震动不知何时停了。
林霍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在肋骨上。
系统突然弹出新提示：【提示溯源己解锁】，然后是大段文字倾泻而下——
二十年前，养母是研究灵体结界的学者，为了封印失控的恶灵，她用自己的命魂设下夜墟。
林霍作为她血脉最纯的"钥匙"，本应在十八岁前被保护起来，却被恶鬼篡改记忆，误以为她是抛弃自己的凶手。
老乞丐偷了她的笔记，是为了找到解开封印的方法，却反被恶鬼灭口。
"那小杰..."林霍的声音发颤。
"他被附上的是普通怨鬼。"女人的手终于落下来，轻轻按在他心脏位置，"但你怀里的死亡符咒..."
林霍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张"死"字符纸己经攥在他手心里，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淌，烫得皮肤发红。
系统最后一条提示在视网膜上炸开：【使用需献祭自身，存活概率：未知】。
"霍霍。"女人的身影开始透明，像片被风吹散的雾，"解开结界需要钥匙的血。"
林霍低头看向符咒。
老乞丐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别怕鬼，怕人心。"可此刻他面前的，是二十年里每个除夕都在破庙外给他留热粥的人；是他发烧时背他走二十里路找医生的人；是...
"我选。"他把符咒尖端对准自己心脏，"我选。"
黑暗突然静止。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铁链声、婴儿啼哭声、甚至他自己的心跳声，全被按了暂停键。
然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出租车的喇叭声，"滴滴"两下，清晰得像是就在耳边。
林霍的手顿住。
符咒刺破皮肤的瞬间，他听见小杰在身后喊"霍哥"，声音里带着哭腔。
然后，他眼前一黑，整个人被什么东西推出了黑暗通道。
再睁眼时，他正趴在一片稻田边的土路上。
晚风带着稻花的香气扑过来，远处有盏昏黄的路灯，照亮了路牌上的字——荒村入口。
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亮起，红色字体刺得人睁不开眼：
【检测到新副本：荒村鬼嫁】
【请于三小时内到达村公所报道】
【存活概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