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味裹着铁锈气往林霍鼻腔里钻,通风管道的铁皮壁硌得他手肘生疼。
他半蹲着往前挪,后颈还粘着刚才搏斗时溅的血,己经结成薄痂,每动一下都扯得皮肤发紧。
"老张,这管子首径够不够?"徐飞的手电筒光束在前方摇晃,照出管壁上斑驳的水渍,"我这体型卡中间可就成肉塞子了。"
"99年修的是双回路通风系统。"老张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声音闷在管道里,"当年...当年院长说要防火灾,所以主管道能过担架。"他的手指蹭过管壁,突然顿住,"看,这道划痕。"
林霍凑过去,光束扫过,一道半指深的划痕从管壁斜着划下来,边缘还带着毛刺。
他摸了摸,指尖沾了点暗红——是干涸的血。
"1999年7月15号,医院值夜班的护士全失踪了。"老张的声音突然发颤,"我当时帮着找,在院长办公室外听见...听见有女人哭,还有东西抓墙的动静。
第二天早上,这管道里掉出半只带指甲的手。"
管道深处传来"咔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踩碎了干硬的鼠尸。
林霍后背抵紧管壁。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里,一下比一下急。
怀里的本子硌着肋骨,那是养父母失踪那天的医疗记录,纸张边缘还带着霉斑,却烫得他皮肤发红。
养母总说红绳是护身符,可此刻他攥着红绳的手在抖——不是怕鬼,是怕这绳子拴不住真相。
"沙沙——"
头顶突然传来抓挠声,像有指甲在铁皮上画圈。
"是那些东西追上来了!"小芳的医疗箱撞在管壁上,金属扣"当"地响了一声。
她缩着肩膀,发梢扫过林霍后颈,"我...我刚才看见通风口里有白影子!"
"闭嘴。"老王的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军大衣蹭着管壁发出刺啦声,"省点力气跑。"他反手把绊马索甩向后方,铁丝缠在管道凸起处,"等会它们踩上这玩意儿,能拖慢半分钟。"
林霍摸了摸怀里的本子,又摸了摸腕间的红绳。
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突然清晰起来:养父蹲在巷口抽旱烟,火星子在夜色里明灭;养母把红绳系在他脖子上,说"小霍啊,这绳子拴的是活人魂"。
现在红绳还在发烫,可活人魂能不能拴住,得看他们能不能从这管子里爬出去。
"到了。"老张的手突然按在管壁上,"推这块铁皮,下面是地下车库的排水井。"
林霍用肩膀一顶,锈铁皮"吱呀"裂开条缝,混着汽车尾气的空气涌进来。
他先探出半个脑袋,看见水泥地面上积着薄水,远处有辆报废的面包车,车灯碎成蛛网。
"一个一个来。"他转身去拉小明,那小子怀里的本子裹着外套,护得比命还紧,"小心别磕着本子。"
"知道知道。"小明的声音带着鼻音,额头蹭了道灰,"这破管子比高中实验室还脏,我回去得洗十遍手。"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闷响——是金属被撞出的轰鸣。
林霍回头,看见管道深处有团黑影在蠕动,青灰色的手扒着管壁,指甲刮出刺耳鸣叫。
"快!"他拽着小明往下跳,落地时膝盖一软,水洼溅湿了裤脚。
老王最后一个下来,反手把绊马索一拉,管道口传来"哐当"闷响,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噗通"。
"跑!"林霍抹了把脸上的水,怀里的本子被雨水浸得发潮。
他们穿过车库,踹开防火门,走廊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出墙上斑驳的血手印。
"站住——"
沙哑的男声像生锈的齿轮,从背后碾过来。
林霍的后颈瞬间炸起鸡皮疙瘩。
他转头,看见院长站在走廊尽头。
那老头的白大褂破成布条,左眼窝空着,黑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右手还攥着半根手术钳——正是之前被老王打落的那根。
"你们以为...能逃?"院长的下巴脱臼似的歪着,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扯出黑红的涎水,"我的孩子们...饿了二十年了。"
他身后的阴影里,陆续晃出人影。
有的拖着肠子,有的脑袋拧成一百八十度,有的脸上还粘着带血的纱布——都是停尸房里失踪的尸体。
"杨柳!铜铃!"林霍吼了一嗓子。
杨柳的腕间铜铃己经攥在手里,她喘着气,发梢滴着水:"这铃铛能镇阴魂,但...只能撑三分钟!"
"够了。"林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徐飞开路,老王断后,小明护本子,小芳跟紧!"
铜铃轻响的刹那,空气里像炸开了冰碴。
那些尸体顿住脚步,有的抱头尖叫,有的浑身冒黑烟。
林霍抓住这个空档,拽着老张往楼梯口跑。
他们撞开安全门,冲下楼梯,背后传来尸体撞门的闷响。
"去负一层储物间!"老李突然拽住林霍胳膊,"那里有防化服,能挡一阵!"
储物间的铁门"吱呀"打开时,林霍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他反手锁上门,听着外面尸体抓门的声音,像指甲在挠棺材板。
"快看看本子!"他扯过小明怀里的外套,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晕开,"1999年7月15日,23:00,院长室进行'往生仪式',需七魄灯、锁魂符、死亡之钥..."
"死亡之钥?"小明的手指停在某一页,"这里写着,启动它能打开阴阳门,但需要...需要活人的命祭。"
"所以二十年前那些护士..."老李的喉结动了动,"她们是被拿来祭门的?"
林霍的手指捏得发白。
本子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是养父母站在医院门口,养母怀里抱着个襁褓——那是他。
背面写着:"霍儿百日,愿夜墟不侵。"
"去手术室。"林霍把照片塞进胸口,"老李说符咒在手术室,我们得找到死亡之钥。"
"可外面..."小芳指了指门,抓挠声还在继续。
"杨柳的铜铃还能撑半小时。"林霍摸了摸腕间的红绳,"半小时,够我们跑到手术室。"
他们贴着墙根往手术室挪。
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应急灯的红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徐飞的扳手敲在消防栓上,"当"地一声,惊得天花板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到了。"老王的短刀抵住手术室的门,"门上有符咒。"
暗红色的符纸贴在门框上,纹路像血写的。
小明凑近看了眼,突然倒吸口凉气:"这是锁魂咒,念错一个字...门里的东西会冲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发颤地念道:"阴阳分,魂魄安,门开处,生机现——"
"咔嗒"。
门开了。
霉味混着福尔马林的气味涌出来。
手术台在正中央,台面上有暗红色的痕迹,不知道是血还是锈。
西周的墙上画满符咒,有的己经剥落,露出下面更深的墨迹。
"找符咒。"林霍打手势,"老王守门,徐飞检查柜子,小明看手术台,老李...你找院长的东西。"
他转身时,听见窗外传来"啪嗒"一声。像是有人踩碎了玻璃。
"嘘——"林霍竖起手指。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走廊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有很多人穿着橡胶底鞋,踩在瓷砖上,"吱呀""吱呀"。
林霍的心跳声突然大得离谱。
他看见老王的短刀在手里攥得发白,徐飞的扳手举到了肩上,杨柳的铜铃在腕间晃出细碎的光。
脚步声停在手术室门口。
门把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