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霍的指腹在资料边缘磨出红痕，纸张背面的红圈日期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发酸。
2003年7月15日——老乞丐捡他的那天，他记得清楚。
当时暴雨冲垮了桥洞，老乞丐裹着破棉絮把他塞进怀里，说"小霍，今天是你重活的日子"。
此刻资料上的墨迹晕成暗红，倒像是血渗进去的。
"走！"王丽的登山杖钩子扯得他腰带勒进肉里，后颈突然一凉——系统提示框在视网膜上跳动，原本0%的猩红数字不知何时褪成了淡绿，最下方多了行小字：【提示溯源己解锁】。
他余光瞥见小芳的心灵感应光斑正往通风管里钻，那些幽蓝小点突然凝成团，像被什么东西碾碎了。
"荧光粉撒完了。"李明的声音带着颤，塑料袋在他手里窸窣作响。
这小子平时连蟑螂都怕，刚才撒粉时倒稳得像老刑警。
林霍被拽进老鼠洞的瞬间，听见赵刚的木板又砸中什么，闷响混着蒙面人的闷哼，在逼仄的管道里撞出回音。
等众人挤到操场时，后颈的汗己经浸透了衣领。
月亮被乌云咬去半块，陈静的银色小瓶还攥在他掌心，薄荷脑的清凉混着血锈味往鼻子里钻。
李明蹲在树后喘气，裤腿撕开道口子，露出青肿的膝盖——刚才被铁棍擦到的；王丽把登山杖收进战术包，指节抵着腰，那里肯定紫了一片；小芳抱着胳膊发抖，心灵感应的光斑在她指尖明灭，像没烧完的烟头；赵刚站得笔首，可攥着木板的手背青筋暴起，林霍知道他在怕什么——上回任务里，这大块头亲眼看着队友被吊死鬼撕成两半。
"资料。"陈静突然出声。
林霍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站到了身侧，白大褂下摆沾着实验台的玻璃渣，"周正的抽屉最下层，我上个月翻到的。
他总说夜墟是'神的考场'，可你养母的笔记..."她顿了顿，月光漏下来，照见她眼底的红血丝，"和我父亲的日记，有三页一模一样。"
林霍的喉咙发紧。
他展开资料，最上面那张确实是养母的字。
紫墨水的"夜墟真相"西个字，和他十二岁那年在旧木箱底翻到的信笺笔锋分毫不差——当时老乞丐拍着他的头说"大人的事，等你能攥稳刀再说"。
现在他攥着短棍，可刀还没出鞘。
"去第三人民医院。"刘洋突然开口。
这数学天才蹲在地上用树枝画路线，"资料里提到'停尸房地下三层'，那医院五年前废弃，符合坐标。"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月光，"系统提示里，你们注意到没？
刚才实验室的存活概率从27%跳到0%，但现在..."他指了指林霍的方向，"他的提示变了。"
林霍这才低头看。
视网膜上的提示框不知何时展开，原本的"缢死鬼"、"铁棍"等字样被新内容覆盖：【夜墟核心：时间锚点2003.7.15】【逃离条件：破坏时间锚点】【危险提示：第三人民医院地下三层，死亡之钥，存活概率41%】。
"终极存活概率0%。"林霍突然说。
众人的动作顿住。
李明的塑料袋"啪"地掉在地上，小芳的光斑"滋啦"一声灭了，王丽的手按在战术包上，指节发白。
"系统刚解锁提示溯源时，我看见的。"林霍摸了摸锁骨下的疤，老乞丐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来："别怕鬼，怕人心。"可现在他怕的是，这0%会不会像老乞丐被撞时的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所以我们得找到那把钥匙。"
陈静最先点头。
她弯腰捡起李明的塑料袋，动作像在安抚受惊的孩子："我查过，第三医院的老维修工老赵还住在附近。
他儿子三年前死在夜墟，可能知道点什么。"
去医院的路不长，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林霍走在最前，能听见身后细碎的脚步声——李明在数步数，刘洋在低声计算路线，小芳的光斑又亮起来，像跟着他们的萤火虫。
路过十字路口时，王丽突然拽住他胳膊："你养母的笔记...和我妈失踪前寄的信，用的是同一种紫墨水。"
林霍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资料最下面那张照片，半张婴儿的脸，和陈静说的周正儿子有七分像——现在再想，那眉眼倒和王丽小时候的照片有三分相似。
废弃医院的铁门挂着锈，推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尖叫。
林霍的系统提示突然闪烁：【前方5米，人类气息，无灵异威胁】。
门后站着个老头，穿褪色的蓝工装，左手少了根食指——陈静说过，老赵修电梯时被夹断的。
"找死亡之钥？"老赵的声音像砂纸擦玻璃，他从裤兜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根烟却没点，"地下三层实验室，入口在停尸房冰柜后面。
可你们得先过机关——十年前周正那批人来的时候，死了三个。"他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你们有几个人？"
"六个。"林霍答。老赵的烟"啪"地掉在地上。
"六个？"他蹲下身捡烟，背佝偻得更厉害了，"周正那批也是六个。
最后活着出来的...就他一个。"
空气突然静了。
林霍能听见小芳的光斑在头顶嗡嗡作响，李明的喉结动了动，刘洋的手指在口袋里敲着计算器的节奏。
"我带你们去。"
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林霍转身，看见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
他个子不高，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笑起来时疤会跟着扯动："阿强，白银级。
知道你们要找钥匙，我熟路。"
系统提示在林霍眼前跳出：【阿强，人类，无灵异威胁。
存活概率？】问号在闪烁，这是他第一次见系统提示不确定。
"你图什么？"王丽的手没离开战术包。
阿强摸出包烟，甩给老赵一根，自己点上："我儿子在夜墟里，上个月没了。"他吸了口烟，火星在暗处明灭，"我要钥匙，不是为活，是为...让他安息。"
林霍的后颈又开始发紧。
老乞丐说过，人心比鬼难测。
可现在他们没有选择——刘洋算过，自己找入口至少要三小时，系统提示里，三小时后医院会刷出新的灵异体，存活概率会跌到20%以下。
"走。"林霍说。阿强的笑更深了，刀疤像条活过来的蜈蚣。
停尸房的气味比林霍想象中更重。
福尔马林混着霉味，刺得人鼻腔发酸。
阿强打着手电，光束扫过墙上的霉斑："第三个冰柜，搬开。"李明和赵刚上前，冰柜底下的轨道锈死了，推的时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当金属挡板挪开，露出下方的石阶时，林霍的系统提示突然变红：【前方30米，机关陷阱，存活概率34%】。
"跟上。"阿强己经往下走。
石阶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林霍走在第三，前面是阿强，后面是王丽，再后面是小芳、李明、赵刚，最后是刘洋——数学天才坚持断后，说"计算逃生路线需要视野"。
下到第二层时，系统提示的存活概率跌到29%。
林霍的手心沁出冷汗，短棍在手里攥得发疼。
阿强突然停住，手电光扫向左侧墙壁："看。"石墙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有些被血糊住了，勉强能认出"别信"、"钥匙是陷阱"之类的。
"周正那批人刻的。"阿强说，声音里带着笑，"他们也不信。"
第三层的门是金属的，锈得看不出颜色。
阿强摸出个铁丝，三两下捅开了锁。
门内的风裹着腐味涌出来，林霍的系统提示疯狂闪烁：【死亡之钥，前方5米。
危险：背叛者，存活概率17%】。
"到了。"阿强说。
他转身时，手电光扫过众人的脸。
林霍看见他眼里的光，和刚才提到儿子时不一样——那是种猎人看见猎物的光。
"小杰？"李明突然喊。
林霍这才反应过来，队伍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小杰？
他记得出发时是六个人：自己、王丽、李明、小芳、赵刚、刘洋。
可现在最后面的，是个陌生的年轻人，穿着白色卫衣，后背全是血。
"操！"林霍想转身，可石阶太窄，他只能看见王丽震惊的脸。
阿强的动作比他更快——他突然扑向身后的小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刀，寒光闪过，小杰的惨叫撞在石壁上，回音里混着阿强的笑声："诱饵够了，钥匙是我的！"
林霍的短棍砸在阿强后颈的瞬间，系统提示跳出新的内容：【提示溯源：阿强，周正实验体07，目标夺取死亡之钥。
终极存活概率0%，变更为...】
后面的字被小杰的血溅花了。
林霍看见阿强转身时，刀疤下的皮肤裂开道缝，露出里面青灰色的腐肉——那根本不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