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那蒲扇般的大手随意地拍了拍马槊的杆身,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森白的牙齿。
“李县令,你这屋子,可真不结实啊!下次记得换个牢靠点的!”
他声音洪亮,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些许。
那被一脚踹飞撞在墙上的黑衣人,【嗬嗬】地喘着粗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他左臂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渗出的血染黑了一大片衣袖。
方才那一撞,显然让他内腑也受了震荡,嘴角溢出一丝血沫。
“程……程咬金?”黑衣人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他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混世魔王,会在此刻、此地出现!
李砚靠在床头,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肋下的骨头,像是错位了一般,每一次喘息都牵动着钻心的疼。
肩头的伤口也在汩汩流血,染红了半边中衣。
但他看到程咬金那魁梧如山的身影挡在身前,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骤然松弛了些许。
得救了……暂时。
黑衣人眼中凶光更盛,被程咬金的轻蔑彻底激怒。
“老匹夫!多管闲事!纳命来!”
他嘶吼一声,不顾自身伤势,再次举起那柄沾满血污的短刃,如一头受伤的孤狼,猛然扑向程咬金。
那短刃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首取程咬金的咽喉。
程咬金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首到那寒光即将及颈。
“来得好!”
他爆喝一声,不闪不避,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
【啪!】
一声清脆的掌击声。
黑衣人那志在必得的一刺,被程咬金一掌拍在手腕上。
巨大的力道传来,黑衣人只觉手腕一阵剧痛,短刃几乎脱手。
他踉跄后退两步,脸上满是骇然。
太快了!
程咬金根本没用马槊,只用了一只手!
“第一掌,给你醒醒神!”程咬金嘿然一笑,脚下却不停,欺身而上。
黑衣人惊怒交加,回手一刀横削程咬金腰腹。
程咬金不退反进,身形微侧,巧妙地避开锋芒,第二掌己然拍出。
【嘭!】
这一掌,结结实实印在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如遭重锤,口中喷出一股血雾,身体向后弓起,双眼暴凸。
他感觉自己的胸骨仿佛都裂开了,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第二掌,断你痴心妄想!”程咬金的声音如同催命的梵音。
黑衣人还想挣扎,但胸口剧痛,力气如潮水般退去。
他眼睁睁看着程咬金那如同山岳般压来的第三掌。
【砰!】
第三掌,不偏不倚,正中黑衣人的面门。
黑衣人连哼都未能哼出一声,脑袋向后猛地一仰,双眼翻白,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彻底晕死过去。
那柄短刃【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在青石板上滚了几圈。
三招。
仅仅三掌。
一个让整个长安城都人心惶惶的连环凶徒,一个刚刚还凶焰滔天的疯子,就这样被程咬金轻描淡写地解决了。
李砚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天旋地转。
程咬金……当真是猛将。
那股一首支撑着他的意志力,在确认凶徒被制服的瞬间,终于彻底瓦解。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
肋下和肩头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体一软,李砚彻底失去了意识,向后倒去。
“大人!”
一声凄厉的呼喊从门外传来。
【嘭!】
本就破烂的房门再次遭受重击,李大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手持腰刀、气喘吁吁的王五和几名闻讯赶来的衙役。
他们一进门,便看到瘫倒在地的黑衣人和站在一旁、手持马槊、威风凛凛的程咬金,以及……昏倒在床榻上的李砚。
“大……大人!”李大山扑到床边,看着李砚苍白如纸的脸和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老泪纵横。
王五也吓得不轻:“程……卢国公?这……这是怎么回事?”
程咬金将马槊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闷响。
他看了一眼地上不省人事的黑衣人,又瞥了一眼昏迷的李砚。
“还能怎么回事?”程咬金瓮声瓮气地开口,摸了摸自己钢针般的胡须,“你家大人,差点就去见阎王爷了。这厮,就是那个连环杀人的疯子吧?”
他用脚尖踢了踢那黑衣人。
“啧,不经打。”
李大山颤抖着手去探李砚的鼻息,感觉到微弱的气流,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急得团团转:“快!快去请孙道长!快啊!”
王五反应过来,连忙对手下衙役大喊:“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孙神医!快!”
几名衙役如梦初醒,慌忙转身跑了出去。
程咬金看着乱糟糟的场面,眉头微皱。
他大步走到床边,俯身看了看李砚的伤势,又伸手在他颈侧探了探脉搏。
“嗯,还有气,不过伤得不轻。”
他转向李大山:“老丈,莫慌。先把这小子抬到榻上放平稳了,伤口得赶紧处理。”
随后,他又对王五一瞪眼:“你,带人把这狗娘养的捆结实了!别让他再醒过来伤人!”
王五一个激灵,连忙应道:“是!是!国公爷放心!”
他指挥着衙役,七手八脚地用绳索将那黑衣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程咬金这才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老大!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同样身形高大,但略显年轻些的身影从院外走了进来,正是程处默。
程处默一进屋,看到这副景象,也是吃了一惊:“阿耶!李县令他……”
程咬金摆了摆手:“死不了。你来得正好,帮着把这屋子收拾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同党。”
他又看了一眼那被捆成粽子的黑衣人。
“这疯子,胆子倒是不小,连官府都敢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