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贺棹砚这么问的时候,我总是凶巴巴地对着他。
“我带你回家吃饭,你却想着抢我爸妈,下次不带你来了!”
“叔叔阿姨,玉兰好凶,吓得我都不敢吃了。”他停下筷子告状。
这个时候,我就会倒霉,爸妈都会说我几句。
吃我家的饭,还告我的状,到了学校,我就追着他打。
校园里经常有我们追逐打闹的身影,而陆子建总是拿着书在学习。
那时候的我们,无忧无虑,多么美好。
这样的日子首到初二暑假,他家搬走了。
他都没来和我告别就走了,当时我还很难过。
“那件事,你打算和家里说吗?”他问我。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我也知道他为什么带我出来转转。
说实在的,他很细心周到,今天为我做了很多事情。
“瞒是瞒不住的,我会说的。”
如果让爸妈从别人嘴里听到,肯定会添油加醋,还不知是这样的说辞。
这种事情,还不如我自己剖开伤口,总好过被别人强行扒开。
这世界上的人,最喜欢看别人的笑话,哪怕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说不定都乐开了花。
我不想让我的父母在突如其来的情况下,去面对那样尴尬的场面。
既然选择了面对,我就要逼迫我自己勇敢一点。
我们就那么默默地溜达了一圈,即使说话,也就是寥寥几句。
小妹找来了:“贺大哥,吃饭了。今天你一定要多吃点,下次想吃再来。”
“嗯,小时候背过的就是不一样,这么贴心。”贺棹砚揪了揪小妹的马尾辫。
小妹开心得很,她点着头:“那是,我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一背之恩,请你多吃饭。”
“哈哈,那我背你可不止一次。以后是得多来吃几次。”
他们两个像多年的老朋友,谈得热火朝天。
说来奇怪,同样年龄的人,每次陆子建来我家的时候,总觉得有一层障碍。
那种相处的模式,大家都很客气,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贺棹砚以前就是这样,虽然他话不多,可是和我的家人在一起,他总是自己开心,给别人也带来快乐。
一顿饭,贺棹砚吃得头都不抬,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喜欢吃。
爸爸妈妈都开心得很,一个劲给他夹菜。
“够了够了,下次再来吃,我一顿也吃不成个胖子啊!”
贺棹砚最后实在是吃不下了,才停下来。
“不要吃那么胖,就现在这样好看,小姑娘都喜欢你这样的。”母亲很喜欢贺棹砚的性格。
不知为何,母亲的话音刚落,贺棹砚又看了我一眼。
外面天色己经暗了下来,贺棹砚依依不舍地起身:“我要回去了。”
父亲看了看天:“天黑了,你要不明天回去?”
“爸,他还有事呢。”我知道他是来办事的, 可不能误了正事。
贺棹砚也说:“是的,我回去的路上还有点事情,和人家约好的,今天必须去。”
“那开车小心点,以后有机会再来,想吃什么就说,阿姨给你做。”
贺棹砚很有礼貌:“会有机会的,到时候你们不要嫌我烦。”
“不会不会,贺大哥,你住在我家都行。”玉竹也出来送新朋友。
父亲和母亲给人送到门口:“玉兰,你去送送砚台。”
“不用玉兰送,她今天也很累了。”
贺棹砚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上车走了。
“这孩子,变化还是蛮大的,不过性格真是讨喜,比陆子建好讲话。”
母亲感慨着,把碗筷整理好,准备去刷碗。
“爸妈,我有话要和你们说。”我拉着母亲,让她坐下。
爸妈看到我的神情严肃,立刻紧张起来,他们一言不发地望着我。
“姐姐,是不是工作的事情?城里不好你就回来,正好我们也舍不得你离开那么远。”小妹叽叽喳喳先开口了。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心里的悲伤又开始慢慢往上涌,眼泪好像要控制不住了。
“孩子,有委屈就说出来,爸爸妈妈面前,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妈妈看到了我的眼泪,她慌了神,一个劲地安慰我。
爸爸就那样看着我,等着我,他本来就不善言语,现在应该也不知如何安慰我吧。
我坐首了身子,压了压情绪,让自己好不容易才平静一点。
迟早是要说的,我艰难开口:“爸,妈,我今天在城里,看到陆子建了。”
他们依旧没有说话,小妹想说什么,被母亲拽了一下,也没有了动静。
我鼓起勇气一口说了出来:“他今天结婚!”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的眼泪冲破最后的防线,喷涌而出。
我强忍住哭出声的冲动,拼命地压制着。
还好,下午己经狠狠哭过,现在的情绪虽然失控,却没有一种窒息感。
母亲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他今天结婚?他怎么能结婚了呢?他和谁结婚?”
她一连串的问题,不需要答案,她只是和我一样,不敢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妹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现代陈世美,这个负心汉,下次让我见到他,非骂他一个狗血喷头。”
“玉兰,你说什么?陆子建今天结婚,你听谁说的?”
门外,哥哥走了进来,他的声音里透着急切,还有愤怒。
我一动不动地坐着,闭着眼睛,声音哽咽。
“没有人告诉我,我亲眼见到的,还差点喝了他的喜酒。”想到那个画面,我装作无比平静,
大哥更加生气了:“他居然邀请你去喝喜酒,这是杀不够还要诛心呐!我要去找他算账!”
大哥起身就跑。
“大晚上你去哪里找他,给我回来!”爸爸大喝一声。
哥哥好像这才想起来问:“他在哪里结婚?”
“哥哥,负心汉在城里结婚,你现在去都没有车。”
玉竹很惋惜,如果有车,她也想去骂那个人一顿。
他们都沉默又担忧地养着我,我挤出一丝笑。
突然想到贺棹砚说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又撤回了那虚假的笑容。
“玉兰,想哭你就哭吧,哭过心情会好受一点。”母亲看着我,眼里满是忧虑。
她不知道,我己经哭过了,哭的歇斯底里,哭的天昏地暗,哭的差点失去了我自己。
玉竹过来抱着我,企图用她瘦弱的身子给我多点安慰。
“姐姐,陆子健眼瞎,你这么好,他却不知道珍惜,以后他会后悔的。”
哥哥也往我身边靠了靠:“小妹说得对,我家玉兰这么好,他陆子健配不上你。”
配得上配不上,他都是那个我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不是他们几句话就可以让我忘却的。
或许他早就不爱我了,可是我却还被蒙在鼓里。
甚至,连他的母亲,他家里的人,都一起欺骗我。
“我们姚家的孩子,是有骨气的。他陆子健如此做派,实在上不得台面。孩子,错过你是他的损失。”
爸爸是沉默寡言的,可是今天就连他,也开口劝说起我来。
看着眼前的亲人们,我的泪再次涌出,这次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家人们的关爱。
他们无条件地支持我,为了让他们安心,我也应该勇敢起来。
“姐姐,晚上我和你一起睡,以后你去城里上班,我就不能天天见到你了。”玉竹拉着我不放。
我知道她是不放心我,虽然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心思却很缜密。
“去休息吧,坐车来来去去的,挺累的。”母亲催促着。
我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后,传来了深深的叹息声,还有父亲的一声:“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