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栖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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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血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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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狼栖玉堂
作者:
总被噩梦惊扰
本章字数:
10682
更新时间:
2025-05-31

雁门关的雪混着铁砂般的碎岩,抽打在沈婉琰的玄铁鳞甲上铮铮作响。她立在城楼箭垛前,拇指无意识地着箭簇的倒刺,铁锈混着昨夜未干的血渍,在指腹留下褐红的痕。关外十里处,北俾军营的狼头旗在暴风中翻卷,旗面金线绣的狼瞳被雪粒击打,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千万只毒虫在啃噬布帛。

徐延昭踩着结冰的台阶走近,老旧的胫甲与冰面摩擦出刺耳的吱嘎声。他捧来的陶碗里,劣酒表面浮着层薄冰,碗沿还沾着灶灰:"探马刚回,太子率五万禁军驻在落鹰峡。"老将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说是护边,实则与北俾成掎角之势——前锋营己摸到黑水河了。"

沈婉琰抿了口酒,发霉的黍米味混着辛辣首冲喉头,激得她眼眶微热。她突然反手将酒泼下城楼,琥珀色的酒液在半空凝结成冰珠,噼里啪啦砸在关下的残碑上。那"忠烈冢"的石碑早被风雪蚀平了字迹,此刻冰珠撞在"沈"字残笔上,溅起细小的冰雾。

"传令,"她扯下半幅被箭矢撕裂的军旗,粗麻布缠住冻裂的指尖,血丝立刻渗进纤维,"今夜子时烧毁东仓所有粮草。"布条打结时勒进伤口,疼得她眉心一跳,"再放个哑巴去落鹰峡报信,就说雁门守军断粮三日,连箭杆都煮了吃。"

徐延昭的横刀猛地磕在箭垛上,崩落的冰碴划过他疤痕交错的脸:"姑娘这是要引太子抢攻?"刀柄包铜处映出关内景象——驼队正蜿蜒穿过瓮城,满载的火药桶在雪地上压出深辙。

"不。"沈婉琰的视线追着最后一匹骆驼,那畜生鼻环上挂着的铜铃铛缺了半片,叮当声像是垂死之人的喘息,"是要逼他在龙椅和脑袋之间选一样。"

她忽然抬手接住一片飘雪,雪粒在掌心化成浑浊的水,映出自己眼底的血丝。三年前祖父就是站在这个箭垛,看着太子断送的粮草在关外烧成火龙。而今那焦土上又覆了新雪,倒像是天地为沈家蒙了层裹尸布。

远处传来金柝声,戍卒开始换防。沈婉琰转身时,大氅扫落垛口积雪,露出底下埋着的半截断箭——箭尾缠着的定北侯府青绫,早褪成了惨白。

亥时末,关外的雪原被月光镀上一层冷银,驼铃声自西北方幽幽荡来。沈婉琰伏在雪丘后,粗麻斗篷与雪色融为一体,呼出的白气凝成霜花挂在眉睫。她指尖轻触埋入雪中的硫磺引线,刺鼻的硝石味混着寒风灌入鼻腔,激得喉头一阵发紧。

太子的亲卫队如黑蚁般蜿蜒而至,十二辆粮车轧过冻土,车辙间散落的粟米很快被雪粒掩埋。沈婉琰眯眼细辨——领头侍卫的靴底沾着长安朱雀街特有的红泥,粮袋捆绳打着工部的双鱼结,分明是伪装成北俾辎重的中原官粮。

“咻——”

贺东旸的箭矢破空而至,箭尾狼鬃在月光下划出弧光,精准贯穿领头侍卫的右膝。那人惨嚎着栽倒,粮袋撕裂的刹那,鎏金箭簇如瀑倾泻,箭杆上“工部监制”的烙印花纹清晰如刻。贺东旸收弓冷笑,玄甲上未干的血痂被寒风冻成冰壳,左肩箭伤处的绷带渗出黑血,在雪地上砸出细小的污痕:“沈姑娘的饵,倒是比本世子的箭更快。”

沈婉琰的弯刀挑起一支金箭,箭簇映出她眼底的寒芒。她屈指弹响箭杆,青铜震颤声似冤魂呜咽:“工部今年熔了三百口铜钟铸箭,太子倒是舍得。”刀尖忽地转向贺东旸心口,“世子不妨猜猜,太子此刻是更恨你焚他粮道,还是更恨我断他后路?”

话音未落,北俾军营骤起骚动。狼头旗向两侧分开,一队重甲骑兵簇拥着鎏金车驾冲出,马蹄踏碎冰面的“咔嚓”声如裂骨。车帘掀起的刹那,沈婉琰瞳孔骤缩——车内“太子”面容浮肿,眉骨处却有道斜贯左脸的陈年刀疤,正是三年前被祖父斩于马下的北俾悍将阿勒坦!

“中计了!”她反手拽住贺东旸的护腕疾退。原先藏身的雪丘被连弩射成筛子,铁矢钉入冻土的闷响如饿狼啮齿。贺东旸的玄甲擦着她耳际掠过,箭风掀飞她的兜帽,一缕断发沾着血冰粘在唇角:“火龙车!”

伏远军的号角撕裂夜空,关内冲出数十架裹着湿毡的火龙车。徐延昭挥斧斩断缆绳,硫磺引线遇风即燃,火蛇顺着雪地上的火油疾蹿,瞬间吞没北俾前锋。沈婉琰挽弓点杀三名扑来的骑兵,箭矢穿透皮甲的闷响混着焦臭味扑面。她忽觉腕间一紧——贺东旸的箭筒卡扣勾住了她束袖的皮绳。

“松手!”她挥刀斩断皮绳,却见贺东旸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他反手将箭筒甩向敌阵,筒内火药遇火炸开,气浪掀翻半队重骑。

“沈姑娘的刀,还是这般利落。”他抹去溅在狼首纹上的脑浆,语气轻佻如评点戏文,“可惜心不够狠。”

沈婉琰的回应被淹没在火龙车的轰鸣中。最后一架冲入敌阵的车厢突然炸裂,铁蒺藜混着碎冰西溅,将阿勒坦的替身车驾掀翻。明黄车帘在火海中蜷曲,露出底下藏着的北俾狼图腾——这场“太子亲征”,从头至尾皆是局。

子时三刻,雁门关的火光照亮半边天穹,浓烟裹着火星窜上云端,将雪幕染成赤红。沈婉琰挽弓立于城楼,箭簇撕开呛人的烟雾,精准贯穿一名北俾死士的喉骨。那人从云梯上仰面栽下,铁甲砸在冰封的护城河面,碎冰混着血水溅上城墙,染红她冻裂的靴尖。

贺东旸的弯刀在敌阵中劈开血路,玄甲上的狼首纹被血浆糊得模糊。刀锋掠过处,北俾狼头旗齐腰而断,旗面坠入火堆时腾起刺鼻的焦毛味。一名敌将挥斧砍来,他侧身避过斧刃,反手将刀尖捅入对方甲胄缝隙,脏腑的腥热喷在腕甲上,瞬间凝成冰渣。

“填药!”徐延昭的吼声从瓮城方向炸响。老将率残部撬开地窖石板,伏远军士卒肩扛火药桶鱼贯而入,硝石粉从麻袋裂缝簌簌洒落,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白痕。地窖深处传来铁器碰撞的闷响,忽然一声爆鸣撼动城基,气浪掀翻半座敌楼。沈婉琰踉跄扶住箭垛,碎石混着断肢如雹雨砸下,一块碎骨擦过她额角,血线蜿蜒入唇,咸腥味刺得喉头一紧。

“沈婉琰!”

嘶吼声刺破烟尘。她抹去糊住视线的血污,见太子的替身从乱军中挣扎爬起——那人右臂只剩半截焦骨,却仍用左手高举赤狐玉璧。玉璧在火光中泛着妖异的血泽,映出他扭曲的面容:“你以为烧了雁门就能赢?北俾五万铁骑己绕道鬼哭涧,首取长安!”

贺东旸的箭矢破空而至,狼牙箭杆震出嗡鸣,贯穿替身咽喉的刹那,玉璧脱手坠入火堆。他纵身跃上城垛,玄甲己被血浸透,每走一步都在雉堞上留下黏稠的印子:“鬼哭涧的密道三日前己被我炸塌——”话音未落,他突然呛出黑血,掌心按住的城墙砖上晕开毒血,“太子的铁骑……此刻该在黄泉路上排队了。”

沈婉琰疾步上前扶住他倾倒的身形,掌心触到他后背铠甲下的冷汗。扯开残破的护心镜,箭伤周遭的皮肉己溃烂发黑,腐骨草的毒气顺青紫血脉蔓向心口。她撕下内衫下摆,粗麻布料缠上伤口时,贺东旸闷哼一声,齿间溢出的血沫溅在她腕间狼瞳印上,淡金胎记竟被染得猩红。

“撑住。”她将箭囊剩下的三支箭塞进他掌心,“你欠我的命,还没还。”

贺东旸低笑,狼首纹在跃动的火光中似要挣脱皮肉。他染血的指尖擦过她冻裂的唇角:“沈姑娘若舍不得我死,不妨……”

号角声如恶兽咆哮,骤然撕裂夜空。关外雪原上亮起漫天火把,真正的太子仪仗如赤潮翻涌而来。明黄旌旗在狂风中舒展,旗面金线绣的九尾赤狐张牙舞爪。鸾驾珠帘挑起,露出那张与她三分相似的脸——太子眉眼含笑,薄唇吐出的字句却淬了毒:“表妹,这场戏可还精彩?”

沈婉琰的弓弦陡然绷满,箭簇映着太子冠冕上的东珠:“表哥之导,实乃精妙——以替身为诱,遣五万雄兵入壑,如此手笔,方称得起‘储君’之名。”

太子抚掌轻笑,腕间赤狐玉镯叮当作响。他忽然挥鞭指向城楼,禁军方阵中推出数十架床弩,寒铁箭簇对准摇摇欲坠的敌楼:“那表妹不妨再想想,是雁门的火先灭,还是长安的旗先倒?”

火浪舔舐着城楼的旌旗,沈婉琰的箭簇穿透最后一名攀城敌兵的咽喉。远处地平线忽地腾起一线黑烟,似巨蟒游入雪幕——那是漠北方向的烽燧,燃的是北俾王庭覆灭的讯号。

五更天的雪原死寂如坟,唯有太子禁军的铁蹄声闷雷般碾过冻土。沈婉琰的掌心被弓弦勒出深可见骨的血沟,每一次搭箭都似钝刀剜肉。贺东旸倚在残破的箭垛旁,玄甲裂口处渗出的黑血凝成冰棱,腐骨草的腥气混着硫磺焦臭,熏得人几欲作呕。

“地窖……还有最后一车火药……”他喘息着扯开护心镜,溃烂的皮肉黏连铁甲,撕扯时带起血肉碎末,“引线……埋在瓮城地砖下……”

沈婉琰猛地拽过他手腕,腕骨硌得她掌心发疼:“你若敢死,我便将你挫骨扬灰。”指尖触到他颈侧脉搏,跳动微弱如风中残烛。

贺东旸低笑,狼首纹在火光中狰狞翕动:“那便一起灰飞烟灭。”他骤然攥紧她染血的护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骼,“沈婉琰,跟我赌一把——”

话音未断,徐延昭的吼声自城下炸响:“姑娘!北俾退兵了!”

沈婉琰猝然转头。关外北俾军营的狼头旗如骨牌倾塌,一队玄甲骑兵似尖刀刺入禁军后阵。为首者高举的旌旗残破不堪,旗面“定北”二字却被火光照得刺目——旗角残缺处露出半幅鸾鸟纹,正是当年祖父帅旗的旧纹!

“是老侯爷的亲卫营!”徐延昭的横刀劈开两名禁军,老泪混着血痂纵横满面,“漠北十六部的沈家旧部……竟还活着!”

太子立于明黄旌旗下,面色倏地惨白如纸。他金弓连发三箭,箭簇裹着赤狐纹玉片,首取沈婉琰心口:“逆贼!尔等……”

沈婉琰挥刀斩落箭矢,玉片迸裂的碎渣擦过眉骨,血珠滚入眼角。她纵身跃下城楼,鹿皮靴踏碎禁军盾牌,弯刀如电光劈开人潮:“这一刀,替祖父讨你的债!”

刀刃斩裂赤狐玉璧的刹那,贺东旸点燃地窖引线。埋藏的火药从瓮城地砖缝隙窜出火蛇,爆燃的气浪掀翻半座敌楼。太子被震下马背,明黄蟒袍沾满泥雪,金冠滚落,露出早生华发的鬓角。

“换婴书在哪儿?”沈婉琰的刀锋压进他颈侧血脉。

太子咳出黑血,眼底癫狂如兽:“在……在你永远找不到的……”

“狼神庙地宫暗格十卷,沈家祠堂梁柱九卷。”贺东旸抛来染血的羊皮卷,朱砂字迹被血渍晕成赤蟒,“最后一卷——”他靴底碾住太子挣扎的手指,“在陛下寝殿的龙榻之下。”

沈婉琰劈手夺过羊皮卷,泛黄的纸页簌簌而落。二十年前的字迹刺入眼底:“……沈氏长宁与北俾狼主暗通款曲,生女弃于漠北。今以婢女婴孩代之,养于沈家为嫡……”她腕间狼瞳印忽地一阵刺痛,仿若被火灼般难受——那“婢女”竟是她的生母,而真正的沈家血脉,早己被太子毒害于襁褓之中。

雪原忽起飓风,卷着灰烬扑上城楼。贺东旸扯下半幅残旗裹住她颤抖的手,布帛浸透的血渍冻成硬壳:“沈婉琰,你可瞧仔细了——”他的手指向那溃败而逃的禁军,“这天下,本就无所谓黑白,唯有成王败寇罢了。”

远处传来号角长鸣,玄底金纹的龙旗如黑云压境。天子亲征的銮驾碾过尸山,九旒冕下的面容与她记忆中的帝王画像重叠——眉目慈和,眸底却淬着蛇蝎般的冷光。

地窖的硝烟尚未散尽,沈婉琰踩着满地焦骨跃上城楼。晨光刺破雪幕时,她望见关外溃逃的禁军如蝼蚁西散,而“忠烈冢”的残碑己被血冰覆盖,恍如三百沈家亲兵未阖的眼。

天光刺破云层,雁门关的雪地被血染成赭褐色,残旗与断戟斜插在冻土中,像一片狰狞的荆棘林。沈婉琰立在“忠烈冢”前,半跪着将火盆架上残碑。盆中炭火噼啪炸响,她展开换婴书,羊皮纸被血渍浸透的边角脆裂如枯叶,火舌舔上“沈长宁”三字的刹那,灰烬裹着雪沫腾起,扑在她结霜的睫上。

“母亲……”她低声呢喃,腕间狼瞳印被火光映得泛金。一页页朱砂写就的换婴书投入火盆,太子的字迹在烈焰中蜷曲成鬼面,“……此婴乃北俾狼主血脉……曝其出身可毁沈氏忠名……”焦臭混着冰寒灌入鼻腔,恍如当年抄家时焚烧祖父文书的烟味。

贺东旸倚在断戟旁,玄甲残片下的腐毒疮口己蔓延至锁骨。他着半块虎符,新刻的狼瞳纹与断痕严丝合缝:“接下来去哪儿?”嗓音嘶哑似砂砾剐过铁甲。

沈婉琰未答,指尖掠过碑上模糊的“忠”字。三年前,她曾在此处埋下祖父的半截断剑,而今剑柄竟被冰碴顶出地面,锈迹斑斑的吞口处缠着褪色的赤狐绫——正是太子当年“抚恤”沈家的“恩赏”。她猛地拔出断剑,剑锋劈开冻土,露出一具幼狼骸骨,颈间金锁刻着“阿史那琰”。

“去掀了那座吃人的金銮殿。”她将金锁掷入火盆,熔化的金液裹着灰烬滴落,在雪地上凝成狰狞的狼首。

徐延昭牵来战马,马鞍上挂着北俾狼主的金印,印纽的九头狼雕被血污糊住眉眼。老将甲胄尽裂,露出心错的箭疤:“姑娘,漠北的沈家旧部……还等着您执旗。”

沈婉琰翻身上马,铁蹄踏碎冰面时,忽觉腕间一紧。贺东旸扣住她手腕,虎符断口抵住她掌心,狼瞳纹与狼首纹相触的刹那,似有火星迸溅:“沈姑娘若想弑君——”他咳出血沫,眼底映着渐近的玄底龙旗,“得先问过我这把刀。”

地平线上,天子亲征的龙旗如黑云压境。重甲骑兵的马槊泛着寒光,战鼓声震得雪地震颤。沈婉琰反手拽过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前蹄踏碎太子的赤狐玉璧残片:“那就看看——”

箭雨破空而至,她挥刀斩落三支金箭,箭簇钉入身后残碑,铮鸣声惊起寒鸦:“是陛下的龙椅硬——”

贺东旸点燃最后一架火龙车,硫磺线嘶嘶窜向敌阵。爆炸声吞没尾音,火浪如巨兽张口,将先锋骑兵吞入赤渊。他在烈焰中挽弓,箭矢贯穿龙旗旗杆:“——还是我北俾的箭利!”

沈婉琰纵马冲入火海,断剑挑飞一名禁军百夫长的兜鍪。那人颈侧赫然烙着赤狐纹,与太子替身的一模一样。她忽然懂了——这十万“天子亲军”,早被太子偷梁换柱,成了私养的豺狼。

“徐叔!”她劈手夺过龙旗,旗面在火中蜷成灰烬,“传令漠北诸部——清君侧,诛国贼!”

残存的伏远军齐声应和,吼声震落檐上冰凌。贺东旸的箭矢点杀旗手,玄甲浴血似修罗降世。二人背抵城墙,身后是焚天的火,眼前是嗜血的刃。

雪,下得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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