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火的余烬尚在箭楼飞檐飘散，瓮城冰瀑深处猝然炸响金铁交鸣！三百具冻尸凝成的冰层蛛网般龟裂，冰缝里窜出玄甲重骑，马蹄包毡在冰面刮出湿闷拖响。为首骑将面甲雕赤狐衔珠纹，狐眼嵌的东厂铜符寒光凛冽。
“魏督公的薄礼——”骑将弯刀劈向冰瀑，刀风卷起碎冰，“世子可还尽兴？”
冰层“咔嚓”崩裂！贺东旸揽着沈婉琰急退，玄氅扫开飞溅的尸块。棱冰擦过沈婉琰耳垂，血珠滚入颈窝的刹那，怀中婴孩骤然厉啼！声浪震得冰隙簌簌落粉，玄甲骑兵马蹄下的冻土轰然塌陷！
“是空心冰层！”徐延昭独臂挥刀格开流矢。陷坑中尸骸腐液喷涌，瞬间凝住马腿。骑将暴怒斩断马腿，腥血泼上面甲——赤狐纹铜符缝隙渗进血浆，竟引动暗藏机括，“咔哒”弹出三枚透骨钉首射面门！
“呃！”铁钉贯入颧骨的声音闷如凿木。沈婉琰银针破空，针尖精准挑开钉尾引信，未爆的火药簌簌洒落冰面。
“走官道是死局。”贺东旸扯过骑将尸身挡箭，铁甲被弩矢撞出凹痕，“魏阉算准了冰层承重！”他靴尖碾碎面甲，露出半张溃烂的脸——颧骨钉孔处皮肉翻卷，分明是久受腐刑的东厂番子。
徐延昭劈开箭楼暗门，腐木气息裹着寒风倒灌而入。贺东旸撕下氅襟裹紧妻女，布帛擦过沈婉琰颈侧血痕时，她呼吸骤然急促。“疼？”他指尖停在伤口半寸处，烛火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冰壁上摇晃。
“是冷。”她垂眼掩住轻颤，怀中婴孩寒毒的吐息喷在他腕间，凝起薄霜。
暗道渐宽，冰河在脚下幽暗流淌。沈婉琰忽止步——河滩乱石间半埋着一支点翠金簪，鸾鸟衔珠的样式竟与她及笄礼所戴一般无二！“是母亲的簪子…”她指尖刚触簪身，石缝“咔”地弹起铁夹！贺东旸揽她后仰的刹那，铁齿擦着鼻尖咬合，夹缝里掉出半焦的婚书残页。
“簪尾淬了牵机药。”太医以银簪试毒，簪尖顷刻乌黑，“见血封喉。”
贺东旸碾过婚书残页上“沈”字朱印：“三年前你母亲坠崖，遗物怎会在此？”
暗河深处传来机括转动声，沈婉琰突然将他推向冰柱！两支毒弩擦着她鬓发钉入冰壁，弩箭尾羽系着的赤狐尾毛，与她嫁衣内衬的毛色毫无二致。
“有人穿着我的嫁衣引你来此。”她喘息着抵住他胸膛，两人鼻息在寒雾中交缠，“贺东旸，你究竟瞒了我多少旧事？”
暗河尽头豁然开朗，天然冰窟西壁钉满铁链。中央刑架悬着一具女尸，大红嫁衣被冰凌刺穿，心口插着贺东旸的玄铁匕首。沈婉琰踉跄半步，嫁衣下摆的并蒂莲纹正是她亲手所绣！
“是沈夫人的陪嫁丫鬟含翠！”徐延昭挑开尸身乱发，颈后赫然烙着东厂缉字印，“三年前替您送嫁北俾后失踪…”
贺东旸突然劈手夺尸！匕首拔出时带出半卷血书，蝇头小楷混着脓血：“…魏阉命我假扮小姐，诱世子至鹰愁涧…”
冰窟顶猝然坠下铁笼！贺东旸旋身将沈婉琰护在笼外，肩胛却被倒刺钩穿。“走！”他反手掰断铁刺，鲜血顺着玄氅纹路漫成赤狐形状。沈婉琰银针连射笼锁，火星西溅中忽见他后腰衣裂——三道陈年烙痕狰狞盘踞，皮肉翻卷处竟与她外祖父指骨伤痕完全吻合！
“当年鹰愁涧…”她指尖悬在烙痕上颤抖，“是你受了腐刑？”
铁笼轰然落地！贺东旸染血的手掌覆住她后颈，气息灼烫如烙铁：“现在你明白了？那纸婚约锁着的，从来都是我的性命。”
徐延昭劈开冰窟侧壁时，朔风卷着雪粒子灌入伤口。贺东旸肩胛倒刺带着腐肉，每步都在冻土留下深红冰珠。沈婉琰撕开他襟口，血腥混着金疮药味弥散在临时支起的毡帐里。
“忍着。”她以烧红匕首剜出倒刺，皮肉焦灼声里混着他压抑的闷哼。汗珠顺他喉结滚落，滴在她包扎的麻布上晕开深斑。“当年鹰愁涧，”她突然以齿咬断布结，唇瓣擦过他肋下旧烙痕，“你既知是陷阱，为何还去？”
他骤然扣住她手腕，掌心滚烫抵住她冰凉指尖：“因那嫁衣上有你的气息。”帐外风雪呼啸，他染血的拇指抹过她唇上血痂，“就像此刻，明知你喂我的药里有断肠草——”
药碗在毛毡倾翻，褐汁渗进雪地“滋”起青烟。沈婉琰瞳孔骤缩的刹那，己被他锢着腰按进氅衣深处。血腥气与药味在交缠的吐息间蒸腾，她齿间尝到他血的咸腥，听见自己心跳如密鼓敲在两人紧贴的胸膛。
“你要弑夫？”他犬齿厮磨她耳垂，声线暗哑如砾石相擦。
“是自救。”她喘息着扯开他衣襟，露出心口未愈的箭疤，“贺兰山的冷箭，鹰愁涧的烙铁…”指尖按在疤痕交汇处，“你早把命刻进我骨血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