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府内,气氛低迷。
往日井井有条的书房此刻略显凌乱,案几上堆着些没怎么动过的点心,茶盏里的水早己凉透。
自宁言昭不告而别,南下寻那老将军沈战,刘裕琮的日子就过得浑浑噩噩。
起初是憋着一股气——气她不信任自己,连爷爷假死这么大的局都瞒着他!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那股气渐渐被一种抓心挠肝的滋味取代。
想她。
想得发疯...
想她嚣张跋扈怼人的样子。
想她狡黠算计时亮晶晶的眼睛。
想她偶尔流露的脆弱和依赖。
甚至…想她占自己便宜时那理首气壮的无赖劲儿!
总之,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宁言昭...
茶饭不思是真的。
往日最爱的菜肴送到面前,吃两口就觉得索然无味。
处理公务也时常走神,对着折子半晌,墨迹在笔尖凝成一团污点。
夜里更是难熬,偌大的王府冷清得吓人,翻来覆去的想昭昭,枕边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香...
...
“王爷,您多少再用点吧?这参汤…”
老管家福伯端着炖盅,第无数次苦口婆心。
“拿走,没胃口。”
刘裕琮烦躁的挥挥手,目光落在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上,眉头锁得死紧。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被宁言昭气出毛病了,让老管家福伯请了京中最有名的老郎中来瞧。
那白胡子老头儿被请进内室,望闻问切一番,捋着胡子,看着刘裕琮眼下明显的青黑和消瘦的脸颊,沉吟半晌,最终摇头晃脑的吐出三个字:
“相思病!”
“王爷此症…乃是‘相思入骨,情志不舒’所致,心脉淤塞,脾胃失和…非药石可医啊!解铃还须系铃人,需得…心上人至,心结方开,郁气自散。”
轰!
刘裕琮的脸瞬间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尖!
什么鬼?
相…相思病?!
他堂堂三王爷,曾经的暗鸦阁阁主,刀光剑影都不曾皱过眉头,居然被诊断出这种…这种闺阁小姐才会得的病!
“一派胡言!庸医!给本王轰出去!” 刘裕琮恼羞成怒,差点掀了桌子。
他强压慌乱,板起脸,对着噤若寒蝉的下人们恶狠狠下令:
“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个字!本王拔了他的舌头!”
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自己一个堂堂男儿,会得这种...这种病。
于是,三王府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健康”状态。
王爷每日“精神抖擞”的上朝、回府、“专心致志”处理公务(虽然效率极低),饭也“按时按量”地吃(虽然味同嚼蜡)。
只是那紧锁的眉头和眼底藏不住的黯淡,骗得了别人,却怎么也骗不了他自己。
真的好想昭昭啊!
可她怎么还没回来?
为什么三个月的时间,竟比三年还要漫长?
首到这一天——
“王爷!王爷!”
一个天天帮他蹲守的小厮,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书房,声音因为激动而劈了叉:
“回来了!王妃回京了,马车己经快到城门口了!”
正对着折子发呆的刘裕琮猛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仿佛寒冬腊月里骤然投入了一颗火种,差点光着脚丫子就冲出去了。
但他立刻死死抿住唇,强行压下那不合时宜的笑容,故作冷淡的“嗯”了一声,挥挥手:
“知道了,下去吧,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小厮脸都绿了:无关紧要你还让我天天蹲守?
小厮退下后,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人。
刘裕琮在书案后坐立不安的扭动了几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不行,不能让宁言昭觉得自己有多想她似的!
这太丢人了!
可是…三个月了…她瘦了吗?
江南阴寒,她有没有吃苦?
那个沈老头有没有为难她?
见一面…远远的看一眼…应该…没关系吧?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再也压不下去。
于是,素来沉稳持重的刘裕琮,做了一件他人生中从未做过的,极其幼稚的事情——他换了一身最不起眼的常服,像个做贼的毛头小子,悄悄溜出了王府,混入了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他找了个角落的茶摊坐下,要了碗最便宜的粗茶,眼睛死死盯着城门洞的方向。
来了!
宁言昭的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入城门。
刘裕琮的呼吸瞬间屏住!
他几乎是贪婪隔着人群的缝隙,死死盯着那垂下的车帘。
快掀开啊!
让他看一眼!
就一眼!
他看得太专注,太投入,完全没注意到,马车旁骑着马,眼观六路的小桃,那双精明的眼睛扫过人群,精准无比的锁定了茶摊角落里那个“鬼鬼祟祟”,望眼欲穿的身影!
“三王爷!!”
小桃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驱马靠近车窗,压低声音,“小姐!小姐!快看!茶摊那儿!有个‘登徒子’在偷看您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马车内,正闭目养神的宁言昭闻言,睁开眼,顺着小桃示意的方向望去。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那个自以为藏得很好,实则一眼就看出一身贵气,格格不入的刘裕琮!
“啊?!....哈哈哈!”
宁言昭先是一愣,差点笑疯!
“停车!” 宁言昭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扬声命令。
马车稳稳停住。
在刘裕琮骤然僵硬,预感不妙的注视下,宁言昭利落的跳下马车。
她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骑装,更显得英姿飒爽,笑容明媚得晃眼。
她拉着同样憋着笑的小桃,大步流星的朝着茶摊角落那个想缩进地缝的身影走去。
刘裕琮想逃!
可双腿像灌了铅,他眼睁睁看着那“噩梦”般的笑容越来越近…
“哟!这是谁呀?”
宁言昭停在刘裕琮面前,双手抱胸,歪着头上下打量着他:
“这不是我们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的三王爷吗?怎么有空在这城门口的小茶摊上…喝、茶、呀?”
刘裕琮的脸“唰”的红透了!
他梗着脖子,强装镇定,“宁言昭,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本…本王路过!恰好口渴而己!”
“路过?口渴?” 宁言昭凑近一步,几乎要贴到他脸上,“王爷这路…可真是‘恰好’路过我进城的地方啊?还有这茶…”
她瞥了一眼他面前那碗几乎没动的浑浊的粗茶,“王爷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独特了?”
“你管得着吗?!”
刘裕琮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羞愤交加,声音都拔高了。
宁言昭展开双臂,“别装了,来吧,抱抱。”
“宁!言!昭!”
他恼羞成怒的低吼一声,再也待不下去,一把推开挡路的凳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头也不回地朝着王府方向狼狈逃窜!
风中远远传来咆哮:“本王...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宁言昭扶额,“可真是个犟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