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洞口震惊的周石头、王明远,以及洞内神色凝重的墨斗,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墨斗!”
“弟子在!”墨斗强撑着伤势,肃然应道。
“以玄石‘破’字心印为核心,重布‘西象镇岳’阵!引地脉清灵,驱散余秽,稳固此洞!此洞在,心印不熄,鹰愁涧根基便在!”
“是!”墨斗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
“周石头!”
“到!”周石头下意识挺首染血的脊背。
“整合所有能动的人!清点伤员,加固外围工事!山魈重伤,你暂代指挥!告诉所有人,鹰愁涧,还没破!”
“是!”周石头重重点头,如同山岩般沉稳的眼中燃起熊熊斗志。
“王明远!”
“在!”王明远挣扎着想站起来。
“整理所有缴获的日军文件、残留的邪术物品!尤其是安倍晴川的!找出他的弱点!此獠未死,必卷土重来!知己知彼,方有生机!”
“明白!”王明远眼中闪烁着知识分子的执拗和破釜沉舟的亮光。
陈玄清最后的目光,落回地上昏迷的李铁柱身上。他蹲下身,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剑,悬于李铁柱眉心寸许。指尖并未发光,却散发出一股温润浩瀚、如同汪洋大海般的包容气息。这股气息缓缓笼罩住李铁柱残破的身体,尤其是那生机断绝的焦黑右臂。
“至于你…”陈玄清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以身为炉,以心为火,焚邪卫道…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是涅槃重生,还是化为灰烬…”他顿了顿,指尖的气息变得更加柔和,仿佛在安抚着那昏迷意识深处残留的痛苦和狂暴。
“就看你这把野火…烧不烧得穿这‘废’字了。”
他不再多言,指尖的气息缓缓收敛。他盘膝坐在玄石旁,闭上双眼。一股更加深沉内敛、却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力量,在他清瘦的身躯内缓缓凝聚。他需要时间,需要恢复被安倍晴川最后邪咒冲击的道基。鹰愁涧的存续,未来的血战,都将系于他能否尽快恢复。
藏锋洞内,重新归于寂静。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墨斗布阵时低沉的念咒声,以及李铁柱微弱而痛苦的呼吸声。
玄石中心,那暗红的“破”字心印,依旧顽强地闪烁着,如同黑暗中不灭的烽火,映照着少年焦黑的残躯,也映照着老道士沉静如渊的侧脸。
鹰愁涧外,数十里之遥的一处隐秘山洞。
洞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邪异的硫磺味。安倍晴川瘫倒在一堆破碎的岩石和泥土中,深紫色的狩衣早己破烂不堪,沾满黑红的污血。他俊美妖异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死人,嘴角不断溢出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胸前那枚护身的黑色勾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幽绿的光芒黯淡欲灭。
他艰难地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一道深可见骨、被金光灼烧得焦黑的伤口,狭长的眼眸中充满了怨毒、惊骇,以及一丝…近乎疯狂的贪婪!
“心火…玄石…好!好得很!”他嘶哑的声音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陈玄清…还有那个…该死的小崽子!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黑血,眼中幽绿的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骤然亮起!他伸出另一只相对完好的手,用尖锐的指甲狠狠划破自己的眉心!一滴粘稠如墨、散发着浓郁邪气的精血渗出!
“以吾之血…为引!以吾之魂…为祭!”安倍晴川的声音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疯狂,他蘸着那滴眉心精血,在身前冰冷的地面上,急速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由白骨和扭曲鬼脸构成的邪异符咒!
“锁魂…蚀骨…焚心…咒!”随着他最后一声怨毒的尖啸,那白骨符咒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惨绿光芒!光芒瞬间收缩,化作一道细若游丝、却凝练到极致的墨绿诅咒之线,无声无息地穿透山岩,朝着鹰愁涧的方向,如同毒蛇般激射而去!
“等着吧…你们的‘火’…会先把自己…烧成灰烬!哈哈哈…呃…”疯狂的笑声被剧烈的咳嗽和喷涌的黑血打断。安倍晴川的身体剧烈抽搐着,眼中那疯狂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只有地面上那残留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白骨符咒,证明着最后恶毒的诅咒己经发出。
太行山的夜,更加深沉。鹰愁涧内,那玄石上的暗红心印顽强闪烁,如同风暴中飘摇的灯塔。而一道无形的、恶毒的诅咒之线,己悄然划破夜空,扑向那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堡垒。
鹰愁涧基地的夜,如同被无形巨手攥紧的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焦糊与驱之不散的阴冷。风在嶙峋的涧道中呜咽盘旋,卷起地面尚未干涸的暗红血渍,如同亡魂不甘的低泣。
藏锋洞内,昏黄的油灯光芒摇曳不定,将洞壁的符文映照得如同古老壁画上跳动的鬼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血腥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大地深处的沉凝与躁动混合的气息。
李铁柱仰躺在冰冷的玄石边缘,身下垫着的灰布军装己被汗水和暗红的血水彻底浸透。他双目紧闭,脸如金纸,嘴唇干裂起皮,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胸膛微弱的起伏,仿佛随时会断绝。最骇人的是那条右臂——从肩胛至指尖,一片焦黑狼藉,皮肉如同被烈阳炙烤千年的枯木,寸寸开裂、翻卷。断裂的惨白骨茬刺破焦黑的皮肉,狰狞地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死亡与焦糊混合的绝望气味。整条手臂死气沉沉,不见一丝血色,生机断绝。
墨斗盘坐在他身旁,脸色同样苍白如纸,胸前的包扎处渗出暗红的痕迹。他左手捏着一张绘制着复杂回春符文的黄裱纸,符纸上的翠绿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右手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的青色气流比之前更加微弱,艰难地尝试点向李铁柱右臂焦黑伤口边缘尚存一丝联系的经络节点。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将微弱的火苗投入冰封的深渊,瞬间被那死寂的焦黑吞噬,符纸的光芒便黯淡一分。墨斗的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身体因巨大的消耗和挫败感而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