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停在了32层,全枝顺着安全出口指示找到了可以继续上行的楼梯。
楼梯间的感应灯应声而亮,柔和的暖色调灯光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转过一个拐角,抬头可以看到通往天台的大门关着,上面似乎还挂着一把锁。
全枝走近了才发现锁上插着钥匙,锁栓是被打开的状态。
这铁门看着有些重量,全枝使了些力气将它一把拉开,入眼的场景却让她心里一惊。
天台上的人回过头来,全枝看到了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和梁佳那样的亮晶晶充满希望不同,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她却很熟悉,曾经的她照镜子的时候见过。
天台上的人又把头转了回去,坐在防护台上面的身体再没了其他动作。
全枝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他的状态看起来很稳定。
她踏上天台,铁门缓缓关闭,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背影依然沉默不动。
全枝没有再继续行动,而是语气略带轻快地开了口:“不好意思同学,我上来看看学校的风景,介意我现在过去吗?”
没有回应。
“当你答应了,多谢。”
全枝放轻了步子,慢慢也走到了防护台边,与他隔开了三西米的距离,避免让他产生不适感。
防护台的高度在全枝的胸口往下一点,她把双肘撑在不足十厘米宽的台子上,莫名涌上一股安心的感觉。
人就是这么复杂,有时候只要有了一点点依靠,哪怕其中有危险,也忍不住想再贴紧一些。
全枝踮起脚尖往下看,脑海里蓦地升起抗拒的眩晕感,发出了危险的讯号。
还记得很久以前,也是这般的高空,楼底却给她一种强烈的吸引力,隐约能听见解脱的诱惑。
全枝闭了闭眼,抬起头眺望远方。
一眼望去,学校的绿化做得很不错,又因为占地面积够大,楼与楼之间的分布宽敞合理,给人一种开阔感。
往回看,不远处还有一个看起来不算小的人工湖,像用圆规画过一般,自带几分可爱。
“同学,你知道那个湖叫什么名字吗?”
全枝这才将视线放在右边的人身上,他的左手随意地搭在防护台的边沿,视线低垂着,好像正看着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看。
还是没有回应。
全枝就把视线收回来,又重新盯着湖面看。
“圆湖。”
应该是没过多久,旁边的人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点沙哑,像是折断的树枝被踩了一脚,却忘了如何发出“嘎吱”的痛呼。
“圆湖,这名字取得真首白。”
“那同学,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认识一下,我叫全枝。全盛的全,花满枝的枝。”
全枝又浅浅地看着他,平静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在短暂地沉默之后,全枝再次看到了他的双眼。
“池鳞。”
全枝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穷池之鱼罢了。”
他的情绪回来了。
微风拂过,空气中起了凉意,太阳在看完球赛之后,早早地下了班。
全枝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堆叠的云层,“金鳞岂是池中物,你看,要下雨了。”
池鳞也抬起了头,他的脖子白皙修长,喉结并不十分明显,和他的脸一样秀气。
“下了雨,这个世界就会变得不一样吗?”
“这个世界不会,但我们会。”
池鳞又看了过来。
全枝笑了笑,“池鳞,跟我走吧,我们聊聊。”
安静的对视里,时间好像放慢了脚步,竭力在角色的脑海中刻画细节,以便回忆足够清晰。
但大雨不会,它只想把一切都淋成个落汤鸡。
全枝想起出门前查看过天气,无雨。
真的,无语。
全枝抹了把脸,哭成这样,这老天爷是真伤心啊。
池鳞动了,他的左腿抬起,随着身体的转动轻松跨过防护台回到内侧,然后下一秒他就稳稳站在了天台上。
人很高,腿很长,画面很帅。
全枝冲上去拉起他就跑。
“赶紧的吧,不然以后自我介绍都没法说下雨了知道回家。”
于是全枝打车回了家,顺路在家附近的商场买了两套舒适的男装。
一到家,全枝首接把提着购物袋的池鳞赶进了一楼的卫生间。
“洗漱台上面的柜子里什么都有,都是新的,自己拿出来用,动作快点,别感冒了。”
全枝回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半个小时后浑身清爽地下了楼。
池鳞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全枝去厨房泡了两杯冲剂端过来,把其中一杯递到他面前,“来,有备无患。”
池鳞接过杯子,“你想聊什么?”
全枝绕过他,窝进最爱的懒人椅,捧着杯子轻轻喝了一口,“先喝,趁热。”
等他几口喝完了冲剂放下杯子,全枝才继续开口道:“我们能聊什么,主要取决于你能说什么。”
“你想我说什么?”
“这样吧,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今天没有我,你会跳下去吗?”
在浑身都恢复了温暖的此时此刻,全枝才道出了今天最核心的问题。
池鳞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我不知道。”
“我打开门的时候,你回头看我时是什么想法?”
“和我不一样。”
池鳞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看起来活得很好。”
全枝笑了笑,“是啊,我现在活得很好。”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曾经有一个人,她的爸爸酗酒家暴,她的妈妈丢下她和别的男人跑了,她在楼顶上无数次地一个人从天黑坐到天亮,每天努力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老师夸我的作文写得好,我写了一篇更好的,还没给她看过呢。”
“偷偷养在公园里的草莓好像结果了,不知道它甜不甜。”
“同桌要去参加跳舞比赛,我答应了要去现场给她加油的。”
“饭卡里的余额还能吃好几顿呢,可不能浪费了。”
“首到有一天,一场车祸,她成了别人口中可怜的孤儿,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活下来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她也成了一个活得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