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德梁坐在病房里,给冯牛把这脉:“唉… …孩子最多再挺半个时辰。”
冯良辰攥着拳头,低着头,心里都是自责。
保正拍着他的肩:“遇事儿别都往自己身上揽。”
护士们推着担架车送手术结束的陶小桥进了病房。
冯良辰弹起来,跑到陶小桥床边。
护士在陶小桥舌下放了麻醉剂解药:“马上就醒了,胳膊保住了。”
“保… …保住了!?”冯良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首到他掀开被子一角看见陶小桥小臂处的环状缝合。
来不及他思考,信使冲进病房,从保温箱子里掏出两瓶青霉素:“戴医政,药到了。”
戴德梁笑着:“好!拿个注射器来。”
戴德梁先取消过毒的空心银针,取一点儿青霉素,轻轻扎到冯牛手背上:“先试试起不起反应,这东西有的人不能用——起冲突。”
冯良辰转过来,眼睛死死盯着冯牛的手背:“郎中… …”
戴德梁会意,看见旁边刚点起来的香:“这一炷香烧完了还不起疹子就没事儿。”
冯良辰的眼睛在香和孩子手背间来回转。
手术室外不久前。
杨慈芳赶来,正好碰见等在手术室外的朱棣:“爸。”
朱棣点点头:“快俩时辰了,还没出来。”
杨慈芳等在门口,叹了口气。
朱棣笑着:“将来要是我外孙临盆,你得急成什么样子?”
杨慈芳还没开口,手术室灯就灭了,门被打开,护士们将病床推出来。
朱玉英慢慢走出来,摘了防护服,大冬天的,衣襟竟然能拧出水来。
杨慈芳连忙将她抱起来,放在椅子上,喂给她一块麦芽糖:“累坏了吧。”
朱玉英含着饴糖,靠着他的肩膀,抓着朱棣的手,说话声音很轻:“没太累… …”
朱棣笑了,看着他们小两口:“手术成功了?”
朱玉英点点头:“很成功,十西天后看看估计就能拆线了。”
杨慈芳抱着她的脑袋,让她躺在自己腿上。
朱棣把女儿腿搬上来,自己坐到旁边:“你们小两口在这儿待着吧。”
杨慈芳摇摇头:“爸,你带娘子回去换身衣服吧,我还有事儿。”
说罢,杨慈芳指指朱玉英,压低声音道:“睡着啦。”
朱棣坐过去和杨慈芳来了个移形换影,杨慈芳作揖走开。
朱棣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一对儿大忙人啊。”
视角回到病房。
“哎!看呢,鼻子不扇动了。”冯良辰紧绷的神经霎那间放松,一个快三十的庄户汉子跪在病床中间失声痛哭。
保正叹了口气,对戴德梁作揖:“老医仙,我走了。”
戴德梁笑着回礼:“有劳保正了。”
保正前脚出门,陈梦澜就走了进来:“哪位是冯良辰。”
冯良辰站了起来,看清来人,走到陈梦澜面前跪拜道:“草民冯良辰,见过大人。”
陈梦澜连忙将他扶起来,接过一个盒子递给他:“这里是纹银五两,官府先垫付给你,供这几月生活看病所用。现在正在进行事故调查,如果是意外工伤,那么医药费官家全出,赔付银二十两。”
冯良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杨慈芳也踏进门来,看着病房里诸位。
冯良辰见到进来个穿红袍的,更是诚惶诚恐。
杨慈芳看着病人:“唉… …真是不幸啊… …”
冯良辰看着陈梦澜。
陈梦澜笑着:“这位就是河北巡抚权兼北平左右布政使杨昭仁。”
冯良辰又要跪下。
“休要如此。”杨慈芳大手拉住他:“早晚有一天,我得把跪拜礼废了。”
杨慈芳笑了:“好好在这里照顾老婆孩子吧,官府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冯良辰面对着杨慈芳和陈梦澜,不自觉地心虚。
毕竟这断臂惨剧是吴幸梓那二十两银子主导的… …
杨慈芳和陈梦澜走出门去,相互交换了眼神。杨慈芳有些起疑:“梦澜,不对劲。”
陈梦澜站定了脚步:“哦?”
杨慈芳心里盘算着,回想着刚才那一瞬间的碰面:“他看见我的表情是心虚。”
陈梦澜摇摇头:“普通百姓看见二品大官哪有不震撼的?”
“不对,真不对。”杨慈芳皱眉:“他不是怕,是心虚,是有事欲隐瞒的那种心虚。”
陈梦澜看着他:“那… …咱们去县工坊看看调查结果咋样。”
杨慈芳点点头,一起走向工坊。
工坊里面,沐毅钧难得发脾气:“气死了!他娘的!”
杨慈芳和陈梦澜走进去看着里面一众工人,被沐毅钧训话:“品控不严… …检测不到位!总以为安全措施没用!总觉得事故不会发生!”
杨慈芳拉了他:“三弟。”
沐毅钧气得快哭了:“大哥!”
杨慈芳看着他:“先别发脾气,断定一下事故原因。”
沐毅钧连接上动力,启动机器,把木棍子扔进去,忽然机器停转了:“哎?”
沐毅钧蹲下,检查复位按钮:“没事儿啊。”
他有走到侧面,确定齿轮铰接断开,蒸汽机在空转:“奇了怪了,会自动跳闸啊?那这连木棍子都打不断的东西是怎么… …”
沐毅钧掏出秒表计时:“不对啊,两分钟过去了,也没有自动复位… …这… …”
杨慈芳皱着眉,看着复位开关。
沐毅钧把复位开关扳上去,木棍顷刻间被齿轮搅碎。
沐毅钧叹了口气,看着诸位工人:“我… …我武断了,我检讨… …”
杨慈芳看着机械:“有没有可能,工人操作仪器时,膝盖不慎碰到了… …”
一个工人站起来:“大人,绝无可能!您看看那按钮多好,就算您六尺多高的人,送料时膝盖也抵不到开关,我们刻意把它放在手拄不到,膝顶不及的地方的。”
沐毅钧蹲下:“我们还是考虑不周,应该加一个外套盒… …”
杨慈芳联想到种种不合理,心中出现了不好的想法:“依我看,这是人祸,是有人有意为之!”
陈梦澜也醒悟了过来:“大人是说… …有人想骗我们的工伤保险?”
杨慈芳摇摇头:“不不不,工伤保险的赔的钱一个熟练女工两年就能赚到,没必要折手断骨来做,代价和收入不符。”
沐毅钧脸一白:“莫非是有人要阻拦工业化的阴谋!”
杨慈芳点点头:“命人通知苏霁和周宪明,提刑按察司介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