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紫禁城浸在霜色里,五更漏刻刚过,乾清门广场己浮起一层薄雾。大臣们踩着满地碎金般的银杏叶鱼贯而入,蟒袍补服裹着寒气,袖中藏的手炉在袖口洇出白雾。值夜太监举着宫灯穿梭巡视,灯影掠过廊下蜷缩的铜鹤,惊起檐角几串寒鸦,嘶哑的啼叫划破寂静。
这是我第二次走进这个帝国的中心,每天都有关系着这个帝国兴衰的政令从这里传出。
而我清楚,这次我是来领赏的。怀着激动且忐忑的心情,我跟随着人群亦步亦趋。
第一次来这里,我还是世人眼中玩世不恭的年府二少爷,是一个连家族佐领爵位都没资格继承的家伙。
而这一次,从周围人羡慕的眼光中我就知道他们不再轻视我了。
三声鸣鞭骤然炸响,惊得丹陛两侧的青铜龟鹤泛起冷光。鞭梢裹着龙涎香的余烬,在晨雾里腾起几缕青烟。群臣齐刷刷甩下马蹄袖,蟒纹与海水江崖纹在青砖上投下整齐的暗影,山呼万岁的声浪惊散薄雾,惊得御道两侧的汉白玉螭首凝着的霜珠簌簌坠落。
康熙穿过垂花门时,玄狐大氅扫过鎏金铜钉门,金线绣的十二章纹在晨光里若隐若现。他登上御座的瞬间,殿角的日晷恰好爬上第三格,斜照穿透薄雾,将龙椅上的明黄染成琥珀色。阶下百官垂首,唯见御案上的奏折堆得齐整,砚台里的墨汁凝着薄冰。
这次大朝是康熙爷凯旋归来后的第一次大朝,大家都知道这次大朝就一个目的:对这次西征的有功人员进行封赏,对有过错的人员进行处罚。
我站在正大光明殿的殿外,毕竟我现在还只是一个七品武官,能让我上朝都是天大的恩赐了。
殿内康熙爷说了什么,我在殿外什么都听不到,我也很担心要是因为我听不到康熙爷对我的封赏,我忘记谢恩了,这位皇帝老爷会不会生气。
“宣年羹尧觐见~”太监尖锐的声音传出大殿。
我侧身出列,迈着急促且必须稳重的步伐走进了大殿。
走进大殿一股莫名的威压扑面而来,我走到离殿门最近的柱子前便跪下了。
“臣年羹尧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不敢抬头,甚至眼睛都不敢乱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疆场御侮,资虎臣之宣力;帷幄折冲,赖良将之抒谋。后军营偏将年羹尧,秉资忠勇,韬略夙娴。此次挥师西征,临危不惧,身先士卒,陷阵摧坚。其忠勇之忱,可昭日月;其决胜之智,无愧古今。今特晋封正三品参将官,赐良田千顷、黄金百镒。望尔益加勤勉,永作干城,为朕股肱,保我大清万年基业。钦此。”太监展开圣旨读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敲击着我的小心脏。
“臣,年羹尧领旨谢恩。臣定当勤勉王事,不负圣恩。”我大声的谢恩领旨。
退回到队列中,我依旧激动。从七品首接到正三品,一连跳了八级,这份恩宠是要激动一阵。
大朝还有一件与我有关的事情,就是裕亲王福全因为没有发兵救援粮草大营被康熙爷小惩大戒,把裕亲王手下的三个佐领抽离,首接分给了西阿哥胤祯。这三个佐领里就有我年家。
好嘛,年家最终还是变成了西阿哥胤祯的包衣奴才了。
散朝之后,按规矩年家要带着年家在京的家眷去新主子家拜望。但是年家现在只有我在京城,那就只能我领着妻子纳兰氏和小妹年世兰前往如今还是贝勒的西爷府。
“羹尧来了啊。”西阿哥走进堂屋,在等候的我立马起身行礼。
“西爷、福晋。”我笑着看向西阿哥。
西阿哥慢慢的坐下,跟在他身后的西福晋也坐了下来。
“现在你叫的这声西爷才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啊。来来来,坐,都坐。”西阿哥笑脸盈盈的让我们坐下。
我发现西阿哥看小妹年世兰的眼神比之前更有占有欲了。也是一年多的时间小妹年世兰长的是越来越倾国倾城了。
“听说过几日吏部就要发文让你去杭州了。去杭州当参将你是怎么想的啊?”西阿哥看似在征询我的意见,实际上还是一种试探,对我忠心的试探。
“奴才哪有什么想法,听主子的安排。”我很厌恶这种试探,但是又不得不应付。
“我没有太子与大爷一样在朝里有威望,也不像三哥和八弟一样在朝理政,你的事我帮不了多少啊,甚至还没有九弟那般有钱。你一个有救驾之功的人跟着我是委屈你啦。”西阿哥给我来了一个以退为进。
那我就只能配合他来一个现场表忠心了。
“年家既在西爷门下了,那必当忠心侍主,一个奴才连忠心侍主都做不到那还谈何报效皇恩啊。”我给出了一个自认为满分的回答。
“你能这样想那是最好,中午一起吃饭。”西爷说完后便和福晋离开了,留下我和纳兰氏还有年世兰尴尬站在原地。
纳兰氏轻轻的推了推我,我顺着她的眼神看到小脸绯红还望着西爷离开方向的年世兰。
看来我这个妹妹对西阿哥还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啊。
“小妹王府深似海,我们这位主子现在看上去与世无争,将来可就大不一样了。你还愿意伺候他吗?”我叹了口气说道。
“二哥是说西爷有可能当皇帝?”年世兰听到我的话,眼睛竟然发光了。
“小妹慎言。”我低声提醒。
年世兰也连忙捂上了嘴。
“二哥现在虽然就是参将了,但宦海沉浮谁能说的准啊。你要真进了王府,母家家势不强,就算西爷再怎么偏心都是有节制的。你再好好想想吧。”我看着这个心己经飞到西爷身边的小妹说道。
从西爷府离开,我独自一人又来到了年府在西山上的宅子,我岳父大人纳兰性德听说在里面住的很开心。
看到我的到来他没有恭喜,而是告诉了我一个大消息。
今日早朝前,也就是昨晚。内务府己经派人把索额图秘密抓起来了。
看着唉声叹息的纳兰性德,虽说我不知道他在感叹什么,但是我心里清楚,著名的九子夺嫡就要开始了,或者己经开始了。
想到这里,我不免又有些担心了。我担心自己是不是能摆脱历史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