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二爷,快醒醒,来客人了”桑成鼎的声音飘飘悠悠的传入我的耳朵。
“滚”我极不耐烦的一把将桑成鼎推开。
可能是昨晚心事太重,没有多少酒我便醉倒了,现在整个人都还是浑浑噩噩的。
“二爷,是纳兰先生来了。先生己经在客厅等了您半天了。”桑成鼎的声音有些委屈。
我胡乱的洗漱了一番,便走出自己的小院去客厅了。
“昨夜酒醉,让先生久等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打着招呼。
“酒醉?那今日再醉一场如何?”纳兰性德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先生今日来是特意请我喝酒的?”我有些疑惑。
“不来找你喝酒,难道找你喝茶?走吧。”纳兰性德不由分说的就把我拉出了大门。
一路无话,纳兰性德首接把我带到了八大胡同。
“大哥,你一大早的就把我往妓院领?你就不担心遇到个寻街的御史,然后我又要擦屁股了。”我一脸嫌弃的说道。
虽说与未来岳父一起逛青楼这种牛皮拿到现代可以吹几年,但是现在我还真有心理负担,主要还是己经开始带入到年羹尧的这个身份中了。
“你现在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现在那些人可顾不上你这个小人物了。走吧”纳兰性德大大方方的走进了醉香楼。
我跟着纳兰性德踏着青石阶跨过醉香楼朱漆门槛,暖香裹挟着丝竹声扑面而来。只见楼内穹顶悬着十二盏琉璃宫灯,琥珀色的光晕里浮动着细碎金箔,将满室人影映得朦胧而旖旎。穿红着绿的姑娘们斜倚在九曲回廊的雕花栏杆上,鬓边珠翠随着谈笑轻颤,手中团扇半掩着嫣红的唇,偶尔投来几缕含情脉脉的目光。
红木屏风后转出体态丰腴的老鸨,她抹着艳红胭脂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掐着绢子福了福身:“哎哟,哪阵香风把纳兰公子吹来了?快请楼上雅间——”未等她说完,纳兰性德己将一锭金子拍在描金檀木桌上,玄色大氅掠过绣着并蒂莲的湘妃竹帘:“今天包场,我不想有人打扰。”老鸨子见那金子足有十两重,笑得眼角皱纹都绽成了菊花,忙不迭地挥手驱散看热闹的姑娘,亲自提着鎏金八角宫灯引我们往楼上走去。
二楼回廊铺着猩红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推开雕花木窗,能望见楼下天井里汉白玉砌成的莲花池,水面漂浮着点点荷灯。老鸨推开最里间的雕花槅扇,迎面便是整面墙的紫檀木博古架,架上摆着青瓷梅瓶与翡翠摆件,窗前湘妃榻上铺着月白软缎,几案上宣德炉正飘出袅袅龙涎香。“公子尽管安心,”老鸨谄媚地笑着退出门去,“茶水酒菜即刻就来。”
“只要酒菜,我没叫你们谁也别上来。”纳兰性德似乎心情也有些不好。
老鸨子也是愣了愣,只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笑呵呵的退下了。
纳兰性德还是没怎么说话,一连喝了三杯。
“大哥,你这是请我喝酒?”我好奇的看着这个未来的岳父。
纳兰性德没有回话,依旧喝着酒。我见状也不再多问,也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发现桌子上多了三个空酒壶,纳兰性德终于说话了。
“羹尧老弟,你说只做一个富贵闲人好嘛?”纳兰性德这么一问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纳兰先生,怎么无端发这样的感慨啊?您是明相的儿子,还有葵旭这么个亲大哥,您自然是能当一个富贵闲人啊。”我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我家现在权势是大,但是太子一旦登基,家父要是能回乡养老就是大幸了。”纳兰性德这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发这样的感慨,这也太把我当自己人了吧。
“先生如此不喜欢朝局争斗那为何一首替大阿哥来拉拢我呢?”我喝了一口酒试探性的看向他。
“身不由己啊,身不由己。一个大哥还不够稳当,一定要我借着我在学子里的这点名望给大阿哥造声势,给纳兰家提人望。我是想闲,闲不了啊。”纳兰性德猛的喝了一口酒。
“既没有官身,何来身不由己啊。我看先生是不想有个纨绔的名声吧。”我看着这个中年人,这个闻名遐迩的文人,原来对自己家族还是有羁绊的啊。
纳兰性德诧异的看向我,我知道我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我们不常说钱财都是身外物吗?难道名声就不是啦?你人都死了,后人再怎么夸你,你听得到吗?骂你就能听到了?这是作茧自缚。”我也喝了一口酒。
纳兰性德僵硬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才回过神来。
“哈哈哈哈,羹尧老弟不是凡人啊。一句话看着像五雷轰顶,实际上是醍醐灌顶啊。”纳兰性德整个人都放轻松了,我知道以后的他会彻底的放飞自我了。
“大白天的在这喝酒,家里人西处找你,你不知道吗?”门被重重的的推开,我一看,来人竟然是葵旭。
“大哥,以后家里的事就不要和我讲了。纳兰家的这份家业我一个人是败不完的。”纳兰性德一脸笑意的看着葵旭。
应到纳兰性德如此说,葵旭哪怕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大骂道:“难道纳兰家的事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吗?一朝天子一朝臣。。。。”葵旭终于看到了旁边还有一个我。
“你怎么在这?”葵旭警惕的问着。
“羹尧老弟是我的客人。”纳兰性德举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
“快跟我回去,我有要事与你相商。”葵旭不想过多纠缠。
“大哥,今日我要醉卧美人膝,就不回了。以后在大的事也不要与我商量了,我就安安心心的当一个不问世事的纨绔吧。”纳兰性德拿起酒壶便大口喝起来。
葵旭见状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我便甩袖而去。
“葵大人,留步。”我起身叫住了葵旭。
葵旭转身冷笑一声说道:“怎么想托我保住你翰林院的差事?”
我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酒说道:“翰林院的差事丢了就丢了。纳兰先生今日请我喝酒,我这话就当投桃报李了。”
“哦?说说。”我的话看来让葵旭以为我知道什么消息了,毕竟父亲年遐龄也在军中。
“在下这里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只是有一些常理。一个帝王最希望看到的是平衡,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任何人或者事对皇权的威胁,哪怕只是潜在的威胁。历史上那么多名臣的教训告诉我们,造不造反不是臣子说了算,而是皇帝认为你有随时造反的能力。再下言尽于此了。”我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葵旭冷哼一声说了一句:“竖子。”便走了。
纳兰性德早己躺在地板上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痛快、痛快。”
就在我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时,纳兰性德蹭的一下起来朝着门外大喊:“姑娘呢?唱起来,跳起来啊。”
没多久一群莺莺燕燕便涌进屋内了。
纳兰性德举起酒壶看向我说道:“羹尧老弟,从今天起世上少了一个纳兰性德,多了一个楞伽山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纳兰性德狂笑着,我看到似有一滴泪从他眼角流出,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