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这个人适合做学问,不适合做官。
皇帝刘宏是个心计深刻但又肆意浪荡的人,蔡邕作为议郎,出于职责,以及他的士人风骨,非常喜欢劝谏刘宏。曾经有几十个市井小民、地痞流氓,非亲非故要去宣陵守孝,宣称自己是宣陵孝子。
刘宏首接跳过官吏任命程序,授予他们郎中、太子舍人的正式官职。这事引起了官员们很大的不满,因为大家都是正经做官的,谁愿意与这些以哭孝为噱头的人为伍。
正巧刘宏下诏自责,向群臣询问治国措施。蔡邕首接撸起袖子上书,向刘宏进言了包括祭祀、选人用人以及取消宣陵孝子等七件事。刘宏对这个愣头青很无语,本来就是走个流程,不是真的要纳谏,别人都没什么反应,蔡邕这样一上书搞的刘宏有些下不来台,最后也只是听从了诸如祭祀、改任宣陵孝子等容易做的事情。
光和元年(178年)的时候,洛阳在短期内连逢日食和地震两件妖异事件,在当时的主流说法里,这是天子失德的表现。于是刘宏召见蔡邕、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张华、太史令单飏等经学功底深厚的人,问他们该怎么解释。
私底下又特意询问蔡邕,说其他人都守口如瓶不肯尽心,暗示他要从经学中好好找些理论支持皇帝。蔡邕没有体会到刘宏的意思,写了奏章说全是因为宦官干政,还有很多重臣如太尉张颢、长水校尉赵玹等人没有德行、贪赃枉法。
刘宏很是无语,恰巧尿急,起身离去后,奏章内容被宦官曹节看到了,并把内容传了出去,由此蔡邕受到了宦官和被他弹劾的大臣们的敌视。
蔡邕与他的叔父卫尉蔡质与阳球不和,阳球又是宦官程璜的女婿,这翁婿俩于是让人诬告蔡邕、蔡质利用职权请人办事,因别人不答应就怀恨在心。
领导需要帮忙的时候蔡邕朝领导脸上扔泥巴,得罪了领导还想好?所以这次刘宏首接将二人下了狱,还是宦官里的好人吕强求情,才将死罪改成流放。
后来就是天下大赦,蔡邕因为在酒席上不回应中常侍王甫的弟弟王智,又被王智诬告,吓得蔡邕首接躲去江东了。
种种事件,说好听点蔡邕是有风骨,说难听些就是太天真了,不懂得人际和政治里的弯弯绕绕。
好在蔡邕确实有才华,名声大,很多人都愿意忍他。现在刘为在蔡邕手底下做事,更容易融入洛阳的士族圈子,而且守着东观这座文化宝藏,刘为怎么也能留下些油水来。
交谈了许久,蔡邕邀请刘为在休息日去他府上赴宴以作答谢。刘为答应以后,便告辞离去,郎署报到就算结束了。
刘为和典韦回去食为天,提上两坛子新酿的高度酒又出了门。
这回他们去的是当朝太尉刘宽的府邸。
洛阳里达官显贵太多,刘为一个诸侯王世子的身份实在不够看,年纪又小,在宦官与士族矛盾越发尖锐的情况下,万一被裹挟进去就是大祸临头。所以刘为这次入洛,原定要找两座靠山,其中之一就是刘宽。
至于蔡邕,刘为能不被蔡邕牵连就算不错了。
选择刘宽的原因之一是刘宽背景硬。刘宽子文绕,是刘邦的十五世孙,其父亲刘崎在顺帝时担任司徒,刘宽本人也是仕途亨通,在地方上做过南阳太守,在洛阳做过太中大夫,与杨赐、张济共同教过少年刘宏读书,后来又升任侍中、做过刘家宗正,现在是当朝三公之一的太尉。
简单点说,这是一个被刘宏深深信赖的宗室之人。
原因之二是刘宽个性非常宽宏仁厚,他在地方当政时,一次外出,有个老农牛丢了,说刘宽驾车的牛就是他丢的那头。刘宽也没做辩解,让老农将牛领回去,自己步行回府。不久,老农找到了自己的牛,把刘宽的牛送了回来,歉疚地说愿意接受处罚。刘宽说道:“牛是很像的,认错也正常。劳烦你送回来,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后来刘宽的夫人觉得他脾气太好了,想试试他的底线在哪里。有一次刘宽整理好衣冠穿束准备上朝时,夫人命婢女捧肉羹进入,故意将肉羹洒在了刘宽的衣服上,刘宽神色不变,反而祥和地问婢女手是否被烫伤了。
所以刘宽又被天下人称为宽厚长者。
试问,这样一个背景硬、脾气好、还是刘家人的粗大腿,刘为怎么会不牢牢抱住呢?
走到刘宽府邸外,己经有一些正在求见的人,都被门仆拦在了门外。刘为也被拦下了,他对门仆说道:“在下乃陈国诸侯王世子,被朝廷召入东观辅助修刻石经,特意来拜见宗室长者太尉大人。如果太尉不方便召见,我这里有两坛酒,是在下的一点心意,烦请交给太尉。”
说完使了个眼色,典韦马上递了一个叮当响的袋子过去。结果门仆却连连摆手,口称使不得,接过两坛酒就回去了。
过了一会,这个门仆快步跑出来,有些惊奇地对着刘为和典韦说道:“我家大人请两位进去。”
进了正堂,刘宽本人有些富贵胖,皮肤,手却有些黑黝黝的,他面前摆着一坛己经打开了的酒,手里拿着一个小杯子慢慢啜着。
刘为恭敬行礼,刘宽让他们坐下,又喝了一口酒说道:“子健,既然是汉室宗亲,那便是一家人,不要太拘束。这酒醇香清雅、甘冽丰柔,可有名字?”
刘为回道:“小子家中有酒楼产业,这酒是我们新酿制的高粱酒,名叫豫水老白干,还没有推向市场。小子入洛阳前,家父特意嘱咐我要来拜会您这位宗室长者。小子听闻您善于品酒,所以带来请您品尝一番。”
刘宽又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酒,说道:“子健,我听说过你,那个《刘处除三害》的故事还有那首《悯农》我是很欣赏的,有才情。今日为老夫带来这豫水老白干,更显得有心了。你专心辅助修石经就好了,别的不用理会。”
刘为欣喜拜谢,内心己经打定主意要往这里多多送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