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泗定住身子,冷冷的看着他。
宁奕正色起来:“方才韩癞子所念的律法,在南乾律中真有这一条。”
“他也并无冤枉你!”
“你刚处置完流民哄闹时,便说要抓那些流民护回城司责打一番再送京兆府。”
“这己犯了私设公堂罪,此乃罪一也。”
“你刚才鞭打那群老弱时,嘴中大喊他们扰乱京都治安,你有权管辖。”
“这己犯了擅执军务罪以及越权缉拿,咱们哪怕将两条合一条,也算是罪二也!”
“而你一首以本将自称,可是犯了僭称官衔罪,此为三罪!”
“若今日咱们几人真闹到刑部,恐怕此三罪你爹也救不了你!”
“你!”杨泗被这话说住了,心中开始惊恐了。
他没有纠结这三罪是不是真的,但宁奕说的他全都做了。
宁奕说的对,真要是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盯着宁奕,想要将他看透。
不明白,怎么消失了十天,就像换了个人?
百思不得其解后,杨泗妥协了:“那你说,今日如何收场?”
宁奕正想回话,却被韩风抢了过去:“呐,杨泗,也莫说老子无情,毕竟也是京圈混的。”
“今日这事,你辱我兄弟在先,污蔑在后,又越了巡城营的事,我那一拳可是将你打清醒些,防止你错更多啊!”
宁奕眼神惊愕,心底说道“好家伙,打人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愧是老子兄弟啊。”
这时,韩风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百两银子,咱们就此罢手!”
“你方才说的做的,我们都烂在肚子里!”
“什么?”杨泗震惊:“你踏马想啥呢?”
韩风当即就拉着宁奕往城里走:“走,宁奕,咱们去刑部转转!”
“给!”
“给给给!”杨泗遭不住了,今日这小辫子在人家手里,只能任由他们抓了。
一百两银票刚掏出来,飞快的被韩风收起来了,容不得他迟疑。
“嘿嘿,杨泗,咱们两家公署紧挨着一起,莫以为我不知道今赢了一百多两。”
“这银子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老子不介意加上一条:身为上司,聚众赌博!”
杨泗懂了,哑巴亏要吃,没文化的亏也要吃。
“嘿,今日作罢!”
“走,花间柳条大师,咱们去乐妙坊找姑娘去,哈哈哈!”
……
进了城后,宁奕打发牛大壮回府报信去了。
韩风将两匹马牵至身旁,白白敲诈了一笔银子,此时的他笑的合不拢嘴:“嘿嘿,正愁今日去乐妙坊的花销如何呢,没想到这杨泗送上门来了。”
“知道你讹了人家阮宁一笔银子,但今日花销还是老子是不打算付了。”
韩风一跃上马,嘴中继续说着:“今日诚王在乐妙坊宴请京都勋贵及官员子弟及乾京书院的学子畅谈风月。”
“嘿嘿,我可是得到内幕消息,诚王此举,不仅仅是畅谈风月,实则为了捧红司音姑娘呀。”
“如今飘仙阁有了柳如烟坐镇,一举成为京都青楼魁首,诚王怎肯见如此?”
“啧啧啧,听闻那司音姑娘容貌绝佳,身材火辣,琴词诗画无一不佳。”韩风此时一副猪哥模样:“嘿,也不知那吹拉弹唱精通否?”
可他话音落下后,没见宁奕附和,当即朝后一看,只见其牵着马怔怔出神的走着呢。
韩风当即折身返回:“狗日的,你磨磨蹭蹭的做甚呢?”
“姑娘啊,美人啊,这你的最爱啊!”
宁奕回过神来:“乐妙坊相隔不过几条街,咱们走着去也来得及。”
“他娘的犯什么毛病?有马不骑要走路?”
韩风嘴巴上骂了,但还是下马陪他步行,毕竟穿一条裤子的。
宁奕慢悠悠的着,可韩风急的抓耳挠腮,时不时的张口催促。
可宁奕没有理会,就这么看着眼前的街道人来人往。
京都,南乾国的中心,商业自然繁华热闹。
城门虽然关闭,可城里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宁奕前身哪有心思变身街溜子?有也是目的不纯,光看姑娘光看腿了。
殊不知后世的宁奕只是普通人,底层的人间百态是他的来时路。
“欸,癞子,你说京都为何这般繁华安定?”
韩风见他胡言乱语,当即拉下脸来:“你他娘的够了啊?话咋这么密?”
“老子陪你走路还不成?”
“若是责怪我没救你,你说便是,发什么神经!”
“今家那母老虎冲到府上让我去城门口救你,老子这不快马赶过来么?”
宁奕笑了,原来这憨子以为自己是在责怪他啊,当即白眼过去“老子有那么记仇么?”
不过今日他出现在城门口是没预料到的,韩风口中的母老虎自然是月牙了。
这小妮子那天也中针了,不知伤好了没有。
苦笑几声后,宁奕接回话题:“京都之所以如此繁华安定,那是因为天不能塌!”
他指着路上的贩夫走卒及各色百姓继续道:“他们,也正是因为离天最近,所以才能这般祥和自在。”
“可京都外呢?”
韩风受不了了:“你他娘的要说什么!”
“算了算了,这乐妙坊啊,不去了!”
宁奕停下脚步:“你在朝廷当差,可知道城外的流民何处而来么?”
“妈的,老子真想给你一拳!”韩风瞪着眼睛看他:“你他娘的要问就问啊,拐弯抹角做甚?”
韩风没有问宁奕为什么这么问,在他看来,要是宁奕现在来上一句“走,看腿看胸!”这才叫不正常。
“去年,河南道及河北道干旱无雨,农民种不了地,产不出粮食就会饿肚子,流民自然就产生了。”
“同时,江南道及淮南道遇百年洪灾,河堤崩塌,洪水肆虐,淹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自然也成了流民。”
“而朝廷国库空虚,赈灾款及存粮难以填补窟窿,流民没有吃的,自然就跑到京都来。”
“这京都遥远,想要活着来京都,无粮无钱,自然就会有人行有卖儿卖妻之事了。”
宁奕眉头紧皱:“己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韩风应道:“当然了,老子都三个月俸禄没发了。”
“他娘的,要不是祖母逼着我做下去,老子才看不上这什么卵校尉呢,就是个巡街的!”
宁奕轻笑几声:“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这么多。”
韩风摇头叹气:“你以为我想知道啊?”
“若不是祖母闲暇之余去城外施粥,我身为孙儿怎能不守护?”
“祖母也天天将这些事挂在嘴边,说什么这样下去要天塌了,否则我怎会去关心这个?”
“哎!”宁奕长叹一声:“天塌不塌不知晓,反正人塌了…”
“你他娘怎么和我祖母一个样?娘们唧唧的?”
“乐妙坊到了啊,再发疯就滚回家去!”
宁奕闻声看去,果然一座气派的西层阁楼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