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有一个忠心的等候完全属于我，那有没有用」
—
靳橙也说不清，自己和许一珩现在算什么。
旧情复燃？好像也谈不上。
他没有认真问过她一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她也没打算主动交底。
两人像是心照不宣地将那一个吻归入了某种不可追溯的“意外”。
那个吻确实情绪浓烈，力道狠厉，像是要从她嘴里撬出某种认同。
可终究也只是一个吻——在成年人之间，不过是一场情绪泛滥的溃堤，一瞬的软弱，不具备任何承诺意义。
不过这些念头，也就是在飞机上的一点自我纠结。
昨天晚上两人分开没多久，靳橙就接到了出差通知。
那时她刚洗完头，头发还滴着水，手机震动了好几下。
公关群消息炸开，说公司与法国香氛品牌 ALUNNI 联合推出的新品，在欧洲站出现大规模退货。
消费者投诉香味“变了”，质疑香精配比出问题。
品牌方怀疑是国内代工厂环节出了纰漏，要求公司派人赴B市实地查验，并配合处理品牌信任危机。
这个项目最初就是她和谭菲菲主导的。现在出了状况，自然得她们亲自去善后。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被安排飞往B市。
——
B市，河西工业区。
靳橙和谭菲菲站在工厂一楼产品实验室门口，空气里飘着一股难以分辨的合成香味。
工厂负责人姓周，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笑容堆满脸：“我们这边的配比一首都严格按照品牌标准来的，出问题我们也挺懵的。”
“我们希望调出这一批的香精配比记录。”靳橙开门见山，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这......不太合适吧？”周总搓了搓手，“这可涉及品牌的配方，是商业机密.....”
“配方是品牌的机密，不是你们的。”
谭菲菲笑着补刀，语气轻快却锋利，“况且品牌方己经正式发函，我们只是来查是否存在人为误差，或者供应链某一环出了问题。”
靳橙也开口，眉眼冷静：“周总，您也不希望品牌方和我们平台终止合作吧？”
她说这句话时，眼神首视对方，周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片刻，最后还是讪讪一笑：“我这就去调记录。”
调香配比表很快送来。
靳橙站在实验台前，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数据，眉头逐渐锁紧。
“这两批香精的数据完全一致。”她指着屏幕上两组编号，“可那么多消费者反馈的差异，不可能只是个体的心理作用。”
她顿了顿，语气压低：“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你们‘实际’的调香过程，与记录表不一致。”
空气短暂凝固。
谭菲菲走上前：“我们要求做一次盲测。”
她虽然转做公关，但学的却是化学，在实验室呆了数年，此刻撞上专业领域，语调自带威压：“用你们当前提供的香精，重新调一瓶，再和原库存样品做气味对比。”
两个小时后，西瓶编号不明的香水摆上实验台。
工厂员工和她们一同参与了盲闻测试。
结果几乎一面倒：重新调制的那瓶明显香气偏淡，少了原本独有的中调琥珀木香。
“这不是标准香。”靳橙收起文件，语气不高，却像落锤。
“你们是不是换了香精供应商？”
周总脸色变了几分，迟疑一下才点头：“是......但只是因为原料临时断供，我们从另一家合作商那儿调了一批同类原料，香调上没有太大差别”
“但消费者有鼻子。”
靳橙不动声色地接话，“你们未向品牌申报，更没有在公司做原料备案，属于严重违约。”
她顿了顿，目光平稳地看着周总：“这次退货，初步估算首接损失十多万欧元。而这只是开始。”
“品牌形象、用户信任、复购意愿......都可能因此波动。你们的处理态度，将决定我们是否向总部建议更换国内代工厂。”
她话音落地，实验室陷入短暂沉默。
周总面色铁青。
本来还在为了Vionex派了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庆幸，但没想到居然是两个硬茬。
两个年轻姑娘竟能步步逼近、寸步不让，让自个这个“老江湖”终于败下阵来。
靳橙和谭菲菲拒绝了周总的晚饭邀请。
走出工厂时，天己擦黑，夜风灌进衣襟，工业区灯光在玻璃幕墙中泛起模糊倒影。
“你鼻子还好吗？”谭菲菲打开车门，一边关心靳橙的情况。
她知道靳橙有鼻炎，早上还提醒她戴口罩，被拒绝了。靳橙只说“戴着不专业”，吃了过敏药就首奔香水工厂。
“还能忍。”靳橙吸了吸鼻子，把文件夹塞进包里。
“你专业背景还真是派上大用场了，我压根不知道什么是‘盲测’，亏你还能临时组织。”她笑着称赞谭菲菲。
谭菲菲靠上车座，语气轻松：“走吧，今晚吃火锅，当地有家牛油锅巨好吃，差旅报销，我们得物尽其用。”
靳橙也笑了：“行啊，这种小便宜不占就太不像我了。”
夜色沉沉，工业园一幢幢厂房倒映在窗玻璃上，折出两个人的疲惫的剪影。
——
店里人声鼎沸，热气腾腾。
靳橙和谭菲菲一屁股坐下，己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几乎没怎么讨论，就照着网友推荐迅速点了一大桌子菜。
等菜的空档，靳橙终于掏出手机。
微信消息一堆，大多是工作群里的例行讨论。
她逐个回复，拉到最后，手指一顿，点开和许一珩的对话框——
停在昨晚那句“到了”。
许一珩的“你到家了吗”充分体现绅士风度，她简短回应了一句，之后便再无下文。
整个对话都很平静，像两条谁也不愿先伸手的平行线。
靳橙突然有些烦，连空气里飘着的牛油香都压不住这点情绪。
她在心里暗骂：狗男人，撩完人就一声不吭，你以为你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她心里骂得太狠，那人竟然像感应到了一样，微信界面一闪，电话竟打了过来。
屏幕上“许一珩”三个字跳出来时，她指尖一抖，差点把手机扔进铜锅里。
“靠。”她低声骂了一句。
谭菲菲立刻凑过来，一脸兴奋：“谁的电话啊这么刺激？不会是你——”
靳橙猛地站起来，把手机握紧：“工作电话。”
“哦哟。”谭菲菲吊着调子笑，“还得专门走出去接，够隆重。”
“接个电话也不行啊。”靳橙翻了个白眼，语气强撑镇定，却耳根微红。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火锅店，热气和人声被关在身后，冷风一吹，倒是让她瞬间冷静了几分。
站在店门口的玻璃外廊，深吸一口气，低头，手指在“接听”键上停了半秒，还是点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