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镇龙钉

许暮雨蹲在灶台前添柴火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那年他十七岁，瘦得像根竹竿，手背上凸起的骨节像是要刺破那层晒得黝黑的皮。

"暮雨！快开门！"村长赵德厚的声音穿过破旧的木门，"县里来人了，说要找你爷爷留下的东西！"

灶膛里的火苗窜了一下，映得许暮雨瞳孔一缩。他祖父去世己过百日，那个总爱在槐树下讲些神神鬼鬼故事的老头，除了留下三间漏雨的瓦房和半亩薄田，能有什么值得县里派人来找的？

许暮雨在裤腿上擦了擦手，拉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赵德厚身后站着两个穿中山装的男人，领口别着红星徽章。高个的那个推了推眼镜，目光像锥子似的扎过来。

"你就是许长山的孙子？"眼镜男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你祖父生前有没有交给过你一本叫《陵谱志异》的书？"

许暮雨摇头。祖父确实爱看书，但多是些破旧的黄历和残缺的线装书，他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矮个男人突然上前一步："小伙子，那书是封建迷信的毒草，留着对你没好处。"他说话时露出两颗金牙，"交出来，政府给你记一功。"

许暮雨后背沁出冷汗。他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那个暴雨夜，老人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手腕，气若游丝地说："灶台...第三块砖..."

当晚等调查员走后，许暮雨撬开了灶台下的青砖。砖后藏着一个桐油布包裹，里面是本用奇怪线绳装订的册子，封皮上五个褪色的朱砂字——《陵谱志异》。

翻开第一页，许暮雨的呼吸停滞了。这根本不是普通的书，而是一本用密文写就的盗墓秘籍。书中详细记载着如何通过星象定位龙脉，怎样辨别封土堆下的墓室结构，甚至还有各种墓室机关的破解之法。那些古怪的插图上画着青铜树、人面鼎，还有许暮雨从未见过的各种葬具。

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扉页上那行血字："得此书者，必遭天谴。然若不断我许家香火，可学不用，以避灾祸。"

许暮雨整夜未眠。天亮时，他做了两个决定：第一，把书藏到只有他知道的地方；第二，学会书上所有内容。不是为盗墓，而是因为这是祖父留给他的唯一遗产。

最初三个月，许暮雨只是偷偷记诵书中的风水口诀。首到那年冬至，村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后山的镇龙钉被人动过了！"赵德厚敲着铜锣在村里喊，"要出大事啊！"

许暮雨跟着村民跑到后山。那根据说镇着龙脉的青铜柱确实歪了，露出底下黑黝黝的洞口。几个胆大的后生要下去看，被老人死死拦住。

"动不得！这是洪武年间刘伯温亲手钉下的龙钉！"村中最老的赵太公跺着拐杖，"下面压着恶龙，放出来要发大水的！"

许暮雨却盯着洞口皱起眉。《陵谱志异》中"辨气篇"记载：凡大墓必有气出，清者为吉，浊者为凶。此刻从洞中飘出的气息浑浊中带着一丝甜腥，分明是尸气混着水银的味道。

当夜，许暮雨带着自制的绳梯和火把偷偷返回后山。顺着青铜柱滑下七丈深，他的脚触到了坚硬的地面。火把照亮了一个圆形墓室，西壁刻满星图，中央摆着口黑漆棺材。

棺材盖上刻着七星图案，许暮雨想起书中"破煞七步"的口诀，按特定顺序踩踏地上七块砖。随着机括声响，棺盖缓缓滑开。

里面没有恶龙，只有一具穿着道袍的干尸，怀中抱着块青铜罗盘。干尸腰间玉牌上刻着"钦天监正术士周"七个字。

许暮雨心跳如鼓。这根本不是镇龙钉，而是明代术士的墓葬！那根青铜柱是特意设计的防盗机关，利用村民的迷信保护墓穴。

他正要查看罗盘，头顶突然传来人声。火把光中，三个黑影正顺着绳子往下爬。许暮雨认出为首的是村里游手好闲的刘二，后面两个却是陌生面孔，腰间别着洛阳铲。

"小兔崽子手脚倒快。"刘二跳下来，三角眼里闪着凶光，"把罗盘交出来，看在你爹份上饶你一命。"

许暮雨后退几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墓壁。他忽然注意到干尸右手食指指着一个方位——墓室东南角。那是《陵谱志异》中常说的"生门"所在。

"想要？自己来拿。"许暮雨猛地将火把扔向刘二，趁他们躲闪时冲向东南角。那里看似是石墙，实则暗藏机关。他按书中所述，用特定节奏连敲七下，一块石板应声而开。

爬进狭窄的甬道时，许暮雨听见刘二的惨叫——他触动了棺材里的机关，毒箭正从西面射来。许暮雨拼命往前爬，首到看见月光从出口洒下来。

回到家中，许暮雨才发现自己不仅带出了青铜罗盘，还有干尸怀中藏着的一卷帛书。展开来看，上面记载着周术士毕生研究的七十二处古墓方位，第一处就是村后山上的"镇龙钉"。

许暮雨把罗盘和帛书藏进米缸下的暗格，双手止不住发抖。他忽然明白祖父临终眼中的恐惧从何而来——那本《陵谱志异》不是遗产，而是一个诅咒，一旦沾染就再难脱身。

窗外，一轮血月正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