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窗户的玻璃,蜿蜒的水痕在黑暗中如同无数道冰冷的泪痕。谢怀瑾那句“父母去世后”如同无形的石子投入寂静的深潭,余音在两人之间冰冷的空气里久久回荡,像一片悬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
林岁和的心揪紧了,下意识地用手指死死缠绕着抱枕边缘柔软的流苏。虽然她作为穿书者,早就知道谢怀瑾父母双亡的背景设定,但那些只是印在纸页上冰冷的铅字。当这句话从当事人嘴里如此平静地说出来,尤其是面对着这个囚禁了她、行为莫测的反派本人时,那份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混杂着荒谬、同情和自身处境的复杂情绪堵在胸口。
之前二十五年人生里学会的人情世故,此刻是该说些什么的。
"节哀"太虚伪,"我很遗憾"太敷衍,轻拍他手背又越界。何况他们之间还横着条该死的银链。
"那正好补课!"她蹦起来,把抱枕塞进谢怀瑾怀里,毛绒边角蹭过他手腕,"我跟你说我超爱狐兔CP!这部电影我看了好多遍,是我第二喜欢的电影!尼克简首完美男友,比某迪王子强多了......"
那就转移话题吧,但是.......
完蛋,又开始了。
林岁和绝望地听着自己喋喋不休、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的废话。她有个致命的弱点——越是紧张、尴尬、不知所措的时候,嘴巴就越停不下来,仿佛要用声音填满所有令人窒息的空隙。
此刻,她的大脑完全跟不上嘴巴的速度,从动物城的社会结构、食草动物与食肉动物的微妙平衡,一路狂奔分析到尼克狐狸的灰色童年和隐藏的温柔,再到某站上某个播放量破百万的狐兔高甜混剪MV……她感觉自己像个失控的播报机,只想用声音把刚才那个沉重的话题彻底淹没。
“你难道不想问问我第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吗?”她终于找到一个气口,试图用提问把失控的话题拉回一点可控范围。
“不想。”谢怀瑾面无表情,声音毫无波澜。
哼,坏心眼的瓷娃娃!
面上依旧维持着笑容,语调放得更甜软:“没事,但我想告诉你,”她微微前倾,像分享一个甜蜜的秘密,“我最喜欢的是《哈尔的移动城堡》。所以——尊敬的饲主大人,我们明天可以看这部吗?”
谢怀瑾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拇指无意识地着沙发真皮的缝线,细腻的皮革纹理在指尖留下细微的压痕。眼前的人,像一颗被强行剥开坚硬外壳的种子,正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甚至无法理解的方式,倔强地、生机勃勃地舒展开来,散发着灼热的生命力。这与他记忆中那个浸泡在消毒水和铁锈味里、冰冷苍白的躯体,形成了刺目的、令人心悸的对比。
“你真的变化很大。”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的审视。
林岁和的手僵在半空,电影恰在此时放到朱迪和尼克争执,暴雨声与对白同时炸响:"but a fox could——"
银幕刺眼的光映在她骤然苍白的脸上。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冷汗几乎要浸透后背,绞尽脑汁想为这“变化”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就在她搜肠刮肚之际,谢怀瑾毫无征兆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瞬间将她笼罩。“你该回房间了。”他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式。
他径首走向门口,步伐沉稳。然而在握住冰凉的门把手时,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穿过影音室残留的音乐声传来:“明早记得自己出来吃饭。”
“但我电影还没看完!”林岁和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就呆住了。
——啊啊啊啊林岁和你在说什么啊!!这电影救过你命吗!!
“记得到路吗?” 谢怀瑾的声音隔着门缝传来,有些模糊。
“啊,记得到的。” 林岁和下意识回答。
“看完自己回去。” 话音落下,厚重的隔音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他的身影。
???这么好说话?
林岁和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影音室里只剩下电影的声音和她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她愣神的功夫,谢怀瑾的身影早己消失在门外。他走得很快,步履间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仿佛身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追赶着他。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密集了,隔着厚重的玻璃,听起来像遥远海岸传来的、永不停歇的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