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银盘似的月亮悄悄爬上中天,清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地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裴昭雪斜倚在紫檀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着衣襟上的缠枝莲纹,看着贴身丫鬟乔洛正踮着脚收拾妆奁,突然轻笑出声:"洛洛,今天我给你和裴三放个假吧。你娘都着急你和裴三的婚事了,今天你们刚好可以商量一下。"
乔洛手中的螺钿梳妆盒"咔嗒"一声合上,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小姐又拿我打趣!"她绞着帕子,耳垂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可是小姐,如果我们今天要是都走了,您一个人要怎么办?要不让裴五来陪您?"
裴昭雪伸手理了理鬓边的珍珠步摇,月光映得她眼底波光流转:"不用了,我一个人应付得来。裴五有她的事情,来回折腾反而误事。"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侯府方向若有若无的灯火,语调平淡得像在说今日的茶凉了几分。
乔洛咬着唇,目光满是担忧:"可是今日不同往日啊!侯爷要迎苏小姐入门,..."她突然噤声,小心翼翼地看着裴昭雪的侧脸,却发现裴昭雪此刻的神情非常冷静。
裴昭雪指尖轻轻叩着窗棂,声音轻得仿佛要消散在夜风里:"放心吧,我早就不喜欢陆明宇了。他娶谁、与谁举案齐眉,都与我无关。"说罢转身,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释然,"快去收拾吧,别让裴三等急了。"
乔洛盯着裴昭雪的眼睛,确认那里面没有隐忍的难受,这才展颜笑道:"那我和裴三就去陪我娘,正好把婚期定下来!"
她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补充道:"对了小姐!楚鸣哥今日派人送来五坛新酿的烈酒,说是按您提过的蒸馏法子酿的,还特意交代要请您品鉴。"
裴昭雪看着放在柜子上的酒坛,目光柔和下来:"知道了,你们走吧。"目送乔洛提着裙裾小跑着离开。
雕花铜盆中,玫瑰与茉莉的花瓣随水波轻晃,蒸腾的热气氤氲着满室芬芳。裴昭雪将一瓢温水浇在肩头,水珠顺着天鹅颈蜿蜒而下,在莹润的肌肤上凝成细碎的光。
沐浴过后,她披上雪色鲛绡纱衣,腰间随意系着藕荷色丝绦,走动间薄纱若隐若现,衬得身姿愈发玲珑。
裴昭雪将擦干的青丝松松挽成低髻,几缕碎发垂落在锁骨处,更添几分慵懒。
她赤足踩在毛绒地毯上,手中端着白玉酒盏,走到酒坛旁,揭开陶封的瞬间,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她仰头饮下一大口,辛辣醇香的酒液顺着喉间流下。
这提纯后的酒确实不错,看来楚鸣又给自己增加了一项挣钱的来源了。没有经受住美酒的诱惑,裴昭雪又喝了几杯酒,渐渐地感觉头晕目眩起来。
她端着酒盏,晃晃悠悠地走到窗边的矮榻旁坐下,月光透过窗棂,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半透明的纱衣被夜风拂动,隐约勾勒出胸前精致的抹胸,淡粉色的绣着并蒂莲的抹胸与雪肌交相辉映,既清纯得如同初绽的白莲,又在若隐若现间勾人遐想。她轻抿一口烈酒,辛辣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双颊渐渐泛起红晕,眼波流转间似有星光闪烁,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夜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天地,康王楚靖岳将玄色披风的兜帽又压低几分,避过巡夜侍卫的目光,沿着墙角蜿蜒的青石板路疾步而行。
他的靴底碾过满地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心跳却比这脚步声更急促——今天陆明宇娶苏玉入府,今夜就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他担心裴昭雪,整天都坐立难安,此刻终于按捺不住,趁着夜色前来探看。
转过九曲回廊,熟悉的檐角铜铃在风中轻晃,本该清脆悦耳的声响,此刻却像重锤般敲在他心上。往日灯火通明的庭院,此刻竟漆黑一片。
楚靖岳他心头猛地一沉,难道是裴昭雪回安阳侯府了,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指尖触到冰凉的院墙时,才惊觉掌心己沁满冷汗。
一阵冷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整个庭院此刻寂静得可怕,游廊下的灯笼歪斜地挂着,烛火早己熄灭,廊柱上凝结的露水顺着纹理蜿蜒而下,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楚靖岳踩着满地落叶,穿过空荡荡的庭院,每走一步,心就揪紧一分。
“昭雪...”他轻声唤道,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没有人回应。推开半掩的房门,只见屋内陈设整齐,却不见一个人影。梳妆台上的铜镜蒙着薄尘,檀木椅上搭着半旧的披风,墙角的炭盆早己冷透,唯有窗台上的酒坛和散落的花瓣,昭示着这里曾有人居住。
楚靖岳的喉间泛起苦涩,指尖抚过冰冷的桌椅,仿佛能触到她独自在此的孤寂。他想起白日里侯府张灯结彩的热闹场景,想起陆明宇骑着高头大马迎娶新娘的风光,再看眼前清冷的院落,眼眶骤然发烫。
“她真回侯府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自责与疼惜。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着空荡荡的屋子。
楚靖岳转身想要离开时,纱幔轻颤间,一股混合着酒香与玫瑰花瓣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他屏息掀开垂落的鲛绡帘栊,月光恰好倾泻在临窗的矮榻上——只见裴昭雪斜倚在锦缎软垫间,雪色纱衣半敞,露出内里淡粉抹胸,绣着银丝海棠的衣襟随着绵长呼吸轻轻起伏。
她乌发如瀑铺散在枕畔,几缕发丝沾着酒渍贴在绯红的脸颊。白玉酒盏歪倒在身侧,琥珀色的酒液沿着榻边蜿蜒而下,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那双平日里清冷如霜的眼眸此刻蒙着层水光,眼尾被酒意染得嫣红,樱唇微张间似有呓语溢出,朦胧月色为她镀上层勾魂夺魄的柔光。
楚靖岳喉结狠狠滚动,玄色衣袍下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角,指节泛出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