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那沉重的脚步声刚在食堂门口消失，后厨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何雨柱一屁股墩儿坐在油腻腻的长条板凳上，两只手死死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那张平日里还算精神的脸，此刻布满了愁云。
灶台边，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厨房工人，有的在慢悠悠地擦拭着案板，有的则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瓢盆，眼神却时不时地往何雨柱这边瞟。
那眼神，与其说是同情，不如说是……幸灾乐祸。
谁也不吭声。
谁也不想搭理他。
这孙子，平时仗着自己是食堂大厨，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更气人的是，他天天从食堂搜刮好东西，不是肉就是白面馒头，大包小包地往家里拎。
给谁？
还不是给院里那个俏寡妇秦淮茹。
人家秦淮茹一家子呢？把他当二百五，吃他的喝他的，连句好话都吝啬。
“都杵那儿干嘛呢？！”
何雨柱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瞪着众人，声音嘶哑地吼道。
“活都干完了？！”
以往他这么一嗓子，厨房里的人哪个不是吓得一哆嗦，立马低头哈腰地忙活起来。
可今天，邪了门了。
那个平日里看着最老实的周胖子，竟然第一个把手里的抹布往水池子里一扔，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哐当”声。
“哟，傻柱，还当自己是个人物呢？”
周胖子斜着眼，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怎么着，赵主任前脚刚走，你就想拿我们撒气啊？”
另一个瘦高个也跟着阴阳怪气起来。
“就是，平时你往家里倒腾东西，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给赵主任面子。”
“现在赵主任不在了，你还想作威作福？”
“你以为你谁啊！”
“天天把厂里的好东西拿去喂那白眼狼一家子，人家领你情吗？”
“傻柱，我看你是真傻！”
一句句，一声声，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锥子，狠狠地扎在何雨柱的心口上。
他“噌”地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脸涨得跟猪肝一个色儿。
“你们……你们这帮兔崽子，反了天了！”
何雨柱气得浑身发抖，顺手就抄起了灶台上那把油光锃亮的大铁勺。
那架势，活脱脱就是要干仗。
几个工人被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往后缩了缩，但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怎么？想打人啊？”
“来啊，你打一个试试！”
“正好让厂领导看看，你傻柱是怎么欺负我们这些普通工人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了进来。
“哟，我哥这是被谁给煮了？”
“火气这么大，准备拿大勺表演个天女散花还是咋地？”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干净的确良衬衫，身姿挺拔的年轻人，正斜倚在门框上，好笑地看着厨房里这出闹剧。
来人正是何雨东。
他刚从李主任办公室那边过来，准备找自家老哥唠唠嗑，顺便蹭顿午饭，没想到一来就撞上这么个“大场面”。
马华是何雨柱的徒弟，平日里没少受何雨柱的“照顾”，此刻正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他看到何雨东，眼睛猛地瞪大了。
“哎？这……这不是柱子哥他弟吗？”
马华心里嘀咕着，他见过何雨东几面，但印象不深，只知道是何雨柱的亲弟弟。
厨房里其他工人则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傻柱，这就是你天天吹牛逼，说在厂子采购科当采购主任的弟弟？”
周胖子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何雨东，又指指何雨柱。
“就他？采购主任？”
“我看是扫厕所的主任吧！”
“傻柱啊傻柱，你吹牛也不打打草稿，编瞎话也不看看地方。”
“这小子要是采购主任，我就是厂长！”
何雨柱被这帮人嘲讽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偏偏又发作不得。
他之前确实跟人吹嘘过，说自己弟弟何雨东有出息，在厂里当了个什么采购主任。
一来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二来也是想震慑一下这帮瞧不起他的人。
谁知道，今天被何雨东撞个正着，这牛皮算是彻底吹破了。
何雨东倒是不恼，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这群跳梁小丑。
他迈着西方步，慢悠悠地走进厨房，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嗯，努力表演的猴儿。
“哥，你这人缘，啧啧，不咋地啊。”
何雨东走到何雨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得像是来串门。
何雨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丢人，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就在这时，又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
“吵什么吵！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不想干活了是不是！”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悦。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食堂李主任黑着一张脸，背着手走了进来。
李主任五十来岁，身材微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干部服，镜片后的眼睛透着精明。
他平日里不常来后厨，今天突然出现，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厨房里的工人们一见李主任来了，那股子嚣张气焰瞬间就蔫了大半。
他们可不敢在李主任面前放肆。
周胖子眼珠子一转，立马换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抢先一步凑到李主任面前。
“李主任，您可算来了！”
“您可得给我们评评理啊！”
李主任眉头一皱。
“评理？评什么理？”
“大中午的，不在灶上忙活，都聚在这儿开批判大会呢？”
周胖子指着何雨柱，开始大声告状。
“李主任，是傻柱！他仗着自己是食堂大厨，天天以权谋私！”
“他不仅经常带厂外的人来厨房白吃白喝，还整天往家里拿东西！”
另一个工人也赶紧附和。
“没错！李主任，我们都看见了！他昨天还拿了一大块五花肉，还有好几个白面馒头回家！”
“厂里的规定，食堂的饭菜不能私自带出，他这是明知故犯！”
“还有还有，他弟弟也不是咱们厂的，凭什么来厨房吃饭？这不合规矩！”
一时间，厨房里七嘴八舌，全是控诉何雨柱的声音。
何雨柱气得脸都绿了，指着那帮人，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你们……你们血口喷人！”
李主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何雨柱，又看向了站在一旁，始终带着一丝玩味笑容的何雨东。
“何雨柱，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李主任的声音不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厨房里的空气，再一次紧张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