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陆府张灯结彩。管家捧着大红喜帖在廊下点数:"赵尚书家、李将军府、叶大人..."突然一阵寒风卷过,喜帖上落了几点冰凉。老管家抬头,看见铅灰色的天空中飘下细雪。
"大人!下雪了!"老管家欢喜地朝书房喊。按照钦天监推算,这场雪本该在三日后——正是陆沉与苏芷大婚的日子。民间有谚:雪打婚轿,白首到老。
书房里,陆沉正用朱笔在礼单上勾画,闻言笔尖一顿,墨汁在"太后赐福"西个字上晕开一朵黑花。他放下笔,望向皇城方向。三日前太后自请去皇陵守灵,临行前却派人送来一柄玉如意...
"大人!"叶七踏雪而来,肩头还带着寒气,"北疆急报!"
陆沉展开军报,瞳孔骤然紧缩——北狄世子亲率五万铁骑绕过雁门关,从西线雪山隘口突袭,连破三城!
"备马,我要进宫。"陆沉抓起狐裘,却在门口撞见一身雪花的苏芷。她手中捧着刚做好的嫁衣,金线绣的鸳鸯在红缎上熠熠生辉。
"沉之..."苏芷看着他手中的军报,笑容渐渐凝固,"什么时候出发?"
御书房炭火噼啪作响。景琰帝裹着貂裘坐在龙椅上,小脸绷得紧紧的:"朕不准!陆相三日后就要成亲..."
"陛下。"陆沉跪在案前,"北狄此次突袭路线与苏姑娘背上舆图标注的险道分毫不差。臣怀疑..."他看了眼珠帘后的苏芷,"朝中仍有奸细未除。"
叶明远咳嗽着递上密函:"更蹊跷的是,敌军专炸粮仓,却对武库秋毫无犯。"
珠帘哗啦一响,苏芷突然走出:"他们在找东西。"她解开衣领露出后背,"父亲当年刺的图上,这里有个红点..."
陆沉指尖抚过她脊背某处,突然顿住:"这是...皇陵?"
窗外风雪更急了,有梅枝被积雪压断,"咔嚓"一声脆响。
腊月十一,京城银装素裹。陆府迎亲队伍吹吹打打走过长街,百姓挤在路边争看盛况。八抬大轿内,新娘的红盖头下却传出压低的女声:"东街茶楼二层有反光,像是弩箭。"
轿旁喜婆打扮的叶七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街角卖炊饼的小贩突然掀开担子,露出里面的劲弩。
"起轿——"
随着喜乐声,队伍故意绕道经过刑部衙门。就在此时,一支鸣镝箭破空而来,正中轿帘!刹那间,数十名刺客从各处房顶跃下。
"护轿!"
伪装成乐队的金吾卫立刻结阵。混乱中,新娘突然掀开盖头跃出轿子——竟是身着女装的叶明远!他手中软剑如银蛇出洞,瞬间刺倒三名刺客。
真正的陆府后门,一顶青布小轿悄然离开。轿中陆沉握着苏芷的手:"确定要跟我去皇陵?"
苏芷反手与他十指相扣:"嫁妆都给你看了,还想甩开我?"
皇陵地宫入口处,守陵军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陆沉探过鼻息:"还活着,中的迷烟。"
苏芷突然按住他肩膀:"听!"
幽深的地道深处传来金属碰撞声。两人贴着墓道潜行,终于在第七重门前看到了骇人一幕——北狄世子正指挥士兵撬开萧柒的棺椁!
"住手!"陆沉厉喝。
世子回头,露出一张与萧柒三分相似的脸:"陆相来得正好。"他踢开棺盖,"一起看看我姑姑给你们留了什么..."
棺中空空如也,唯有一方玉匣。世子刚拿起玉匣,整座地宫突然震动!无数细如牛毛的银针从穹顶射下,数十名北狄士兵瞬间毙命。
"磁石机关!"苏芷拉着陆沉扑向角落。世子却狂笑着举起玉匣:"终于找到了!传国玉玺和《补天诀》都在..."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从暗处闪出,剑光如雪。世子仓皇格挡,玉匣坠落——
陆沉飞身去接,却被斜刺里冲出的黑影抢先一步。那人掀开斗篷,露出赵严狰狞的脸:"多谢诸位替我开路!"
"赵严?!"陆沉拔剑的手微微发抖,"你不是己经..."
"斩首的是我找的替身。"赵严抚摸着玉匣,"多亏太后姑母的易容术。"
北狄世子趁机偷袭,却被苏芷的银针逼退。三方在地宫中混战,剑气激得长明灯忽明忽暗。陆沉肩头中了一剑,鲜血染红半边衣袍。
"沉之!"苏芷甩出腰间软剑,"接住!"
陆沉凌空接剑,突然使出招精妙剑法——正是萧柒当年的成名绝技"星河坠"!赵严大惊失色:"你怎么会..."
"陛下教我的。"陆沉剑锋首指赵严咽喉,"她说这招专杀背主之奴!"
另一边,苏芷用银针封住世子穴道,却被对方突然喷出的毒雾迷了眼。世子狞笑着举起弯刀:"去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闪过。世子的手腕被齐根切断,玉匣滚落在地。叶七手持金刀从天而降:"抱歉,收拾完街上的杂碎来晚了。"
黎明时分,众人回到地面。陆沉捧着玉匣跪在萧柒陵前:"陛下,臣终于明白您的安排了。"
玉匣中根本没有玉玺,只有一张泛黄的绢布,上面是萧柒的亲笔:
"臣之,若见此信,说明大胤危矣。北狄所谓世子实为朕之表兄,当年与林殊合谋害死先太子。朕隐忍多年,就是要引他们自曝其短。传国玉玺在..."
苏芷突然轻呼:"这字迹..."
陆沉顺着她手指看去,发现最后几个字墨色犹新,竟是近日所添:"在苏芷背上舆图中红点正下方三尺。景琰五年腊月十一,萧柒绝笔。"
"不可能..."叶七倒退两步,"那日陛下明明己经..."
鹅毛大雪无声飘落。陆沉望向陵碑上新积的雪堆,恍惚看见个白衣女子立于雪中,对他微微颔首。
景琰六年元月,陆沉与苏芷在叶府补办婚礼。没有宾客如云,只有叶七、叶明远等几位生死之交。
喜堂上,苏芷突然掀开盖头:"沉之,我有话要说。"她取出个布包,"这是从玉匣暗格找到的。"
布包里是半块残破的青铜盘,与当年皇陵中见过的如出一辙。陆沉着盘面纹路,突然发现内侧刻着极小的一行字:
"火种不灭,生生不息。"
窗外风雪渐歇,一轮明月照在院中新栽的梨树上。苏芷靠进陆沉怀里,轻声问:"你怕吗?"
陆沉吻了吻她额角:"有你在,不怕。"
红烛高烧,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窗纸上,与院中梨树的影子渐渐融为一体。更漏声里,谁也没注意到,那半块青铜盘在供桌上泛起了微弱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