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眉看着面前畏畏缩缩的女人,珀莱恩眉眼压得很低,“母亲的教导你已经全都忘记了吗。”
莉莉安娜怔住了,“哥哥,我……”
“没有谁是天生不会犯错误的,可以允许自已犯错,但不能连更正的勇气都没有。”
“我以为,你已经想清楚了。”
可现在看,她跟当初一样天真。
“哥哥,母亲还愿意见我吗?”
莉莉安娜垂下了手,面容紧绷着,泛红的双眼泪眼婆娑,她挺直了脊背,与珀莱恩对上了视线。
“她一直在等你回家。”
“那你呢,哥哥,你希望我回家吗?”
期翼地等待着男人的回答,莉莉安娜捏紧了自已的裙摆。
你原谅我了吗?
轻叹了一口气,珀莱恩妥协了。
终究是自已的家人,她也只是被他们保护得太好了而已。
被精心养在暖房的玫瑰,也会好奇窗外的风景,可她并不知道,等待她的除了灿烂的阳光还有摘花的人。
上前了一步,珀莱恩抬手轻拍了拍莉莉安娜的头,他的声音很淡但夹杂着一丝亲近,“哭什么,我们永远是家人。”
而家人永远不会走散。
“受了委屈可以回家,被人欺负了也可以回家。莉莉安娜,你的背后并非空无一人。”
“你还有我,还有母亲,我们永远偏向你爱着你。”
泣不成声的女人这一刻终于找到了自已的靠山。
莉莉安娜紧紧抱住了珀莱恩,耳边是男人平淡的叙述,她从未如此安心过。
原来,她所渴求的毫无保留、独一无二的爱从她出生那刻起,就已经得到了。
她时常偏激地将他们爱的表现认为是约束她的证明,所以,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疏远他们,离开他们,甚至是伤害他们。
可最后,自以为是的自由变成了真正约束她的牢笼。
“对不起。”
*
叶酒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将面前的东西一一整理好后,交给了等在一旁的尤特米。
“这些东西需要你亲自去一趟丝兰顿交给一个叫莎莉曼的夫人,她会在帕弗洛面包店等你,下了车以后,你直接去找她就好。”
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袋子,随着叶酒的动作,里面传来清脆的金币摩擦碰撞的声音。
“这件事比较着急也很重要,别人我都不放心,所以这次得麻烦你了。”
尤特米抿了抿唇,将它们一一接过。
“夫人放心,我一定会亲手交给那位夫人的。”
叶酒温柔地笑了笑,“嗯,相信你。”
目送着女孩离开后,叶酒转身来到了衣帽间。
距离晚上宴会开始还有五个小时,她还需要去见最后一个人。
绯色长裙穿梭在那座美丽的花园里,风拂过耳畔,与一缕发丝勾缠后又哗笑着离开。
叶酒理了理自已的裙摆,高跟鞋碾过湿漉漉的小径,眉目清浅的女人顿住了脚步,视线凝在某一处,良久才移开。
“夫人,您怎么来了。”
亚利缇见到来人,拍了拍手中粘连的泥土,忙上前道。
“想向你确认一件事。”
注视着那双紧张的双眼,叶酒慢悠悠道:“半个小时前,尤特米离开了庄园,现在应该已经坐上了前往丝兰顿的火车。”
“你的计划似乎无法进行了。”
亚利缇抽了抽嘴角,他垂下了眼帘,“夫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真不知道吗?你费尽心机让她留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报复她,让她也经受一遍那雅安曾经遭受的痛苦。”
“她已经死了吧。你明白我在说什么的,对吧,亚利缇。”
女人的声音很淡,泛着凉薄的冷意。像冬日里从深山刮来的风雪,让人无端升起一股侵入骨子里的寒意。
叶酒伸手,指尖轻触了一下身侧那朵玫瑰的花瓣,一滴水珠顺势落下,刚好落在了她准备收回的手心上。
晶莹的液体在她手心上流动着,很快,便染上了余温。
有点像眼泪,叶酒想道。
而她刚好接住了。
合上手,叶酒眉间的凉意更甚。
“果然,懦弱者表达愤怒的方式从来都是挥刀向更弱者。”
仅仅因为害怕就可以放任自已成为加害者,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成为了一个逃避问题,美化自已粉饰太平的借口呢。
“我别无选择。”
“他们知道我喜欢那雅安,就逼着我做选择。逗弄一个穷途末路的人所带来的远远要大于片刻的身体满足。那群怪物,全都是畜牲啊。”
亚利缇抖了抖肩膀,死死攥紧的手此刻脱力般地耷拉在身体两侧。
他想,告诉她吧,他真的坚持不住了。
他们这种人,从出生那刻起其实就注定了悲惨的一生。
如果不是家里真的贫穷或者因身份问题而无法进行正常劳动,没人愿意放弃自已的人权来给这些贵族当佣人。
那雅安属于前者,而他属于后者。在见到那个女孩的第一眼,
他就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
他是已经烂透了的腐尸,却也渴望着春日的雏菊。
美好善良的人总是会招致一些别有用心者的窥探。
起初,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个新来的女孩。他冷漠地看着他们把那群人当作动物一样豢养起来,再到固定的时间残忍杀害。
他是看客,也是帮凶。
直到那天,看客成为了主角,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喂,这里不是你们打闹的地方。”
亚利缇放下了手中的锄头,皱眉看向不远处那几个聚在一起戏耍新人的仆从。
这种事其实很常见,就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一样,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生存法则。
亚利缇也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只是他们选择的地点是他所不允许的。
为什么要在花园闹事。
“嗨,亚利缇。不好意思,没太注意,我们现在就离开。”
围在一起的几人互看了一眼,他们并不想得罪亚利缇。
抬手打了个招呼后,迅速转身离开,活像慢一步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见那几个人已经离开后,那雅安舒了口气,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抬头,就跟一双有些冷漠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别再出现在这里。”
亚利缇淡声说完这句话,继续开始自已没做完的活儿。
只字不提刚刚发生的事,也毫不关心女孩的遭遇。
“我明白的。”
那雅安微笑着冲早已背过身去的男人招了招手,丝毫不在意他的冷脸。
“我叫那雅安,刚刚谢谢你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那时,他甚至都没看清她的面容。
只单纯将她当成一个闯进他领地的陌生人。
次日,亚利缇照常前往花园去照顾那些玫瑰。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有人将他拦在了入口处。
“亚利缇!”
蹲在地上的那雅安见到来人,兴奋地从地上蹦了起来。
上前几步,将一直抱在手中的糕点递给亚利缇,那雅安眉眼弯弯地注视着男人,嗓音温柔地好似裹了蜜糖,
“这是谢礼,谢谢你昨天帮了我。”
这是她昨天花了一个金币拜托厨娘斯洛让她暂时借用下厨房后,自已亲手做的。
“斯洛说,你喜欢甜一点的东西,所以我就自已做了这个。”
见亚利缇一直没有动作,那雅安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我加了很多糖,你……”
“可以不要一直自说自话吗,还有帮助你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你没必要做这些。”
忍着不耐烦,亚利缇直接打断了那雅安的喋喋不休。
对于这些多余且无用的感谢,他只觉得麻烦。
东西是麻烦,人更是个大麻烦。
而他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