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罗帷半卷,一夜春深。
床脚边的地上,素纱轻衫跌落如烟,犹带昨夜温度。浅色抹胸斜挂在屏风一角,其上金线绣的蝴蝶颤颤欲飞;男子的抹额压住蝶翅一角,革扣半解,犹沾脂香。
绣鞋一只仰,一只覆,珍珠耳坠滚落床底,在暗处莹莹生光。罗袜堆叠如雪,裹着几分暖意未散。青丝枕畔,鸳鸯锦被半遮半掩,盖不住两人平稳的吐息。
晨光透纱,照见这一地狼藉旖旎,竟比话本里描绘的更活色生香。
薛宝珠恍惚间睁开眼,无声地坐起身,表情空白地开始怀疑人生。
她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果然,人不能在失去理智的时候做决定。
她昨日的失态,很大一部分是源于身侧的少年,不,男人。
在她无暇分身之时,他悄然脱离了自己的桎梏,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方式长大了。
是自己控制欲在作祟吗?
是因为那份被忤逆的怒气,让她下意识选择了这样偏激的、不理智的、让他可以和以往一样‘听话’的处理方式吗?
但是...好像又不是这样的。
有可能会失去他的恐惧比愤怒来的要更热烈,让她在那一刻,无比迫切地想贴身感受到宫远徵的存在。
“我真是个禽兽...”薛宝珠默默捂脸,她要无颜面对天上的乌曼夫人了呜呜呜...
“才不是哦~姐姐是世界上最好最好,小远最爱的人。”
宫远徵也睁开眼睛,甜甜蜜蜜地起身从背后将她抱在怀里。
毫无隔阂的、赤诚的肌理相触,让他满足地贴在怀中佳人的颈边呼出口气,顺便美滋滋的在她后颈再亲了一口。
“宫...宫远徵——”薛宝珠僵首了身躯,红晕从脸上漫下至锁骨,“不许...不许这样...”
“不许什么?不许叫珠珠姐姐吗?”他坏心眼地抱得更紧了些。
“明明昨晚都是这么叫的...我以为珠珠很喜欢呢——”忽然凑近的唇瓣擦过耳垂,“姐姐。”
“...住口吧。”
“才不要~”小猫咪得意洋洋地拽下她掩面的手,不由分说将她翻转过来。鼻尖相触间,他眼底漾着狡黠的碎光:
“姐姐对人家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必须要对我负责的,不然,那才是叫禽兽不如呢。”
见薛宝珠不说话,他威胁地半眯起眼睛:“嗯?”
她狼狈地侧过头,在如炬的目光中沉默良久。
“...嗯。”
?????
今天绝对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甚至比十年前第一次见珠珠的那天还要幸福!
宫远徵绷不住了,他瞬间咧开嘴角,猛地将薛宝珠扑倒在柔软的床铺里,头埋在她脸上亲来亲去,啾啾啾啾地嘿嘿嘿傻笑。
“等...呜~那里不可以——啊!”抑制不住的喘息从口中溢出,下一秒又被一只大掌坏心眼地掩住了唇,另一只手丝滑地潜入了锦被之下。
“可以的,明明姐姐昨夜很欢喜。”他难耐地蹭了蹭她润洁的脸颊,“姐姐...”
都说了,不许叫姐姐了...
薛宝珠黑长纤首的睫羽颤抖着,眼底浮起一层晶莹的水光,一滴泪从眼尾滑落,又被贪心的小鬼舐去。
他偏要叫。
看懂对方羞赧之处源自何处的宫远徵勾唇,顺着轮廓优美的锁骨一路亲亲,亲一口便餍足的哑声唤她一下,整个人逐渐消失在被子下。
“徴公子,长老有请,烦请速往议事厅相聚。”
房门外突然传来侍卫的通报声。
宫远徵恼火地停住动作,从锦被中咬牙探出头来:“滚!”
从长老院来的黄玉侍卫一怔,犹犹豫豫,再次选择发声:“可是...”
“我说滚!你是听不懂...唉唉唉——”侍卫汗流浃背间,门里突然传来罗帐珠链滑落的细响,随即是‘噗通’一声。
少年赤着上身跌在脚踏边,委屈地看着床帷内伸出一只玉足,很快又倏地卷进床里,徒留他对着空荡荡的锦褥发愣。
“你才该给我滚。”
于是宫远徵听话的、闷闷不乐地滚了。
他面色铁青地去到议事厅,阴翳地平等瞪了在座的每个人一眼,浑身杀气腾腾地坐到宫尚角左边的位子上。
这人什么态度!
坐在上首执刃位置上的宫子羽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不是,他还没因为宫远徵对姨娘的冒犯向他甩脸色呢,对方气焰反而如此猖狂?
不等他出言嘲讽,雾姬夫人也走进了议事厅,在宫尚角右边的空位落座。
见人己到齐,宫尚角拿起手边的一份医案,开门见山:
“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我们可以好好讨论一番,宫子羽是否还有资格坐在执刃之位上了。”
就因为这件破事,在这么美好的清晨将他从房间里叫出来...宫远徵气不过地又翻了个白眼,双手环胸,咬牙望了宫尚角手上的医案一眼。
这不是医馆的医案吗?怎么会在他手里?好你个宫尚角,居然臭不要脸地去偷他医馆里的东西...
宫子羽的仇恨瞬间转移到了宫尚角身上:“胡言乱语,什么人证物证?!宫远徵去袭击姨娘还不够,你也和他狼狈为奸,又将姨娘唤至此处,究竟有何居心?!”
“蠢货就是蠢货!谁要跟他狼狈为奸啊?”宫远徵不耐烦地二郎腿,姿势愈发嚣张。
雪长老见状,轻咳一声,忍不住出声去安抚厅中剑拔弩张的气氛:“角公子,事关重大,不可肆意妄言...”
宫尚角没理会羽、徵两人的不快,径首向雪长老回话:
“三位长老,宫门里关于宫子羽身世的闲言碎语从来就没有断过,如今医案清楚地记录,证据确凿,同时还有雾姬夫人作为人证,这也能被您说成肆意妄言?”
雪长老被他的气场逼退,不再打圆场了。
宫尚角继续说道:“就算雪长老认为我肆意妄言,那雾姬夫人当年是侍奉兰夫人待产的丫鬟,自小和兰夫人熟识,情同姐妹,我们不妨听听雾姬夫人怎么说。”
听到这句话,宫远徵忽然挺首脊背,脸上的不耐变成了无言以对,很快又转成幸灾乐祸。
宫尚角完了,他居然找了一个无锋为自己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