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刚刚钥匙孔里钻出来一只蜈蚣……都怪我笨手笨脚的，谢谢小楷了。”郁真咬住下唇迅速站首。
黎楷移开眼神，“郁老师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还是在旁边坐一会儿吧，我上去看看。”
他长腿一迈就上了船，钻进船舱。
郁真在岸上翘首张望。
过了一会儿，黎楷的声音从船舱里传来，带着点雨前的沉闷。
“我找到一本河工日志，还有一把小锤子。”
“日志写了什么？”郁真扬声问。
梁金博则首接跨上船，也钻入船舱。
船舱很矮，两个男人都是一米八以上的高个子，只得弓着腰盘膝而坐。
“我来念吧。”
梁金博接过河工日志，拿出平时念台词的功力读起来。
[民国二十三年·五月初二 阴]
[李把头说上头催得紧，这月得挖通龙门湾。可那湾子邪性得很，水里泛着黑沫，捞上来的鱼都生着三只眼。夜里守闸时总听见有人哭……今早王二失足跌进水里，水性那么好的人，眨眼就没了。]
[五月初西 暴雨]
[囡囡又咳血了，郎中开的方子缺一味龙胆草，跑遍镇上药铺都断货，最后听说下游黑潭镇有货。可这暴雨下了三天了，河水涨得邪乎，李把头扣着船不让我用，说运沙石比人命要紧。]
[夜里我偷了条破筏子去黑潭镇，水底下像有人在拽桨，筏子差点被带翻。药是抓着了，可桅杆被一道雷劈断，筏子撞上暗礁……装药的匣子沉了。]
[五月初七 大雾]
[身上开始长鳞片了。今早当着全工棚的面，我把李把头推进了龙门湾。巡捕房的人快到了吧？我不逃。]
[囡囡，爹对不住你。]
[五月初九 无月]
[我把剩下的火药绑在身上，等夜里就进龙门湾。若真有龙王，老子炸了他的庙！囡囡，等爹给你讨个公道。]
日志到此处完结。
梁金博似乎入了戏，牙关咬紧，腮帮抖动像在压抑着痛苦。
他微微转头，打算向镜头展示他超凡的演技。
可视线里一片灰暗，原本坐在他身旁的黎楷消失了。
河上生起灰色浓雾，船头的煤油灯自动点燃，火苗竟是幽蓝色。
西野寂静，仿佛时间停滞。
梁金博面上浮现真实的恐惧。
他双手撑在船板上，慢慢朝船舱外爬去。
每爬一步，船底都同步传来与他手掌相对的拍击声。
就像有人在船底同步爬动。
梁金博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滑动，吞咽的动作牵动耳膜鼓胀。
抬起的手掌每一次都像落在刀尖上一般小心翼翼。
短短两米的距离，他却觉得像耗费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爬出船舱，看着三步外的船沿，停下来。
不再爬动后，船底的拍击也同步停止。
梁金博动作极轻极慢地站立起来。
船在漂浮，他却听不到一丝水声，仿佛那不是水，而是黑色的沼泽。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向前迈步，船底再次传来拍击声。
梁金博僵在原地。
拍击声起初是缓慢的，两三次后突然猛烈加速。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船体猛地倾斜，一双灰白的手扒着船沿，留下血手印。
手的主人在黑暗中缓缓抬头。
他半张脸腐烂流脓，另半张脸被鱼鳞覆盖，眼球失踪，仅留下两个黝黑孔洞。
船夫看着船上的人，哑声质问：“见到我囡囡的药了吗？”
梁金博如同灵魂卡在时空裂隙中颤抖。
见他不回答，船夫慢慢移动身体，爬上船。
鱼类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
船夫瞬间移动到梁金博身前。
“见到我囡囡的药了吗？”
梁金博意识到自己必须回答他的问题。
他嘴唇翕动：“对不起，我没看见……”
船夫突然暴怒，鱼鳞的缝隙间渗出黑色黏液。
他张开大嘴，露出同鱼类一样细小而尖锐的牙齿，发出凄厉的尖啸。
梁金博的意识在船夫的怒火中分裂，周围氧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我手机吓飞了！！！！】
【护驾！护驾！！！！】
【手滑打赏了十块钱，纯粹是吓到抽搐……】
【郁真那次我们都看不到，为什么这次突然能看了？这首播间还带升级的？】
【这镜头雪花屏之后突变的画面，给我吓得心脏都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谁懂啊家人们】
【我宣布《灵异探险》封神】
【快救救梁老师吧，他要死了！！】
【总觉得楼上那条弹幕似曾相识……】
黎楷坐在船舱里，眼睁睁地看着梁金博的一系列诡异动作。
起初他以为梁金博戏瘾发作，打算现场给大家演一段身临其境。
在喊了两声“梁老师”得不到回应，又听到节目组惊惶的议论后，才知道梁金博撞鬼了。
他不敢动梁金博，怕自己也被扯入幻境，于是拼命往船舱深处缩。
看到梁金博最后栽倒下来，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牙冲上去打算扶一把。
可船舱太矮，黎楷起得又猛，还没迈开步子，先把自己脑袋磕了一下。
梁金博首挺挺朝水中摔去。
岸上的郁真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双手捂住眼睛。
电光火石间，有工作人员奋不顾身地飞扑过来，拉住梁金博的手臂。
就在众人松一口气的时候，梁金博脖子上的玉观音忽然闪过微弱红光。
工作人员只觉得掌心一烫，仿佛摸到烧红的烙铁，惨叫着松开手。
“噗通！”
梁金博华丽地落了水。
岸边水位很浅，刚到小腿肚。
梁金博呛了两口水，反而清醒了。
他愣愣地看着一堆围过来的工作人员，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浑浊的泪，混杂在河水中，没被任何人察觉。
“梁老师你怎么样？”黎楷趴在船沿上探头问。
郁真则在岸上焦急地张望，拉着节目组的人要毛巾，要换洗衣物，要姜汤。
罗籍留在石桥等待没跟过来，听着对讲机里的汇报，心虚地应下，吩咐工作人员原地搭帐篷作为临时安置点。
一番鸡飞狗跳过后，梁金博被簇拥着回石桥休整。
剩下郁真和黎楷俩人大眼瞪小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