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人从铜钵里出来,本以为获救了,先是惊喜,谁知转头便对上了乔生戏谑的眼神。
顿时吓得抱成一团,如鹌鹑一般瑟瑟发抖。
“呜呜呜,不要杀我们!”
“乔老师,我们是你的学生啊,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我们不是故意要戏弄纪明珍的,一切都是王清的主意,不关我们的事啊!”
“放屁!你们几个,玩的时候不是也很开心?要死大家一起死!”
乔生看着这一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谢小姐快看,他们是不是很好笑?”
谢眠眸中无悲无喜。
西个人……如今己经是西个鬼了,看到房间里的陌生女子,如同落水的人看到了稻草,争先恐后向她扑去。
谢眠脚下升起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西鬼,不让他们近身。
他们先是一惊,随即大喜,越发疯狂地冲击她的屏障。
“高人,救救我们,乔生是个变态!”
“他不但杀了我们,还把我们的魂魄关在一个可怕的地方,让我们自相残杀!”
“呜呜,我要回家,求你让我回家……”
“只要你救我出去,我可以给你一百万……不,一千万!”
乔生用琴弓敲了敲地板,满地的冰晶突然碎裂。
西鬼瞬间安静如鸡。
“谢小姐可别被他们这副模样给骗了。”乔生轻笑,“能在无相锢业樽中存活超过三日的……可不是什么善良的鬼。”
西鬼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谢眠心下了然。
乔生手中这所谓的无相锢业樽,想必原是件炼鬼化怨的法器。
佛家说无相破我执,那些炼不化的怨气,正需要二十八宿方位的青铜星官来冻结因果之链。
这无相锢业樽当初炼造的本意是好的。
可一旦落在心怀鬼胎的人手里,就会变成制造恶业的凶器。
难怪她从这西鬼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煞气。
这等煞气,不是光凭肉体的惨死便能构成诱因的。
他们在这无相锢业樽里,为了存活下去,不停地在吞噬钵中囚禁的其他鬼物。
如同炼蛊一般。
谢眠目光落向蜷在角落中的纪明珍,忽然明白了什么。
“放了她。”她冷声道。
乔生笑了,“凭什么?她可是我最亲爱的宝贝,我最伟大的作品。”
谢眠道:“她没有造过杀孽,却成了红衣厉鬼,也是你一手促成的吧。”
“你很聪明,或者应该说,你很厉害。”乔生毫不掩饰对她赞赏,“没错,当初我用她研发出来的药剂,帮她药倒了那西个人,本想让她亲自动手,可到了最后关头,她竟然心软了。”
乔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
“她始终不明白,只有修炼成鬼王,她才能重新修出肉身,我们才能够永远在一起!”
镜片后的凤眸逐渐染上癫狂。
“没有办法,我只好亲自动手帮她杀了这几个欺负她的败类,逼她吸收了无相锢业樽里的怨魂,成功突破成了红衣厉鬼。至于这几个败类……”
他舔了舔嘴唇,“等养大了,再一起喂。”
西鬼吓得魂都要散了。
谢眠却轻蔑地笑了。
“重新修出肉身?”她像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重新修出肉身,再被你拿去做成琴吗?”
乔生像是被戳到痛处,神色一变。
“你不懂。”他沉痛道,“珍珍原本不用死的。她错就错在,没能理解她自己的伟大。”
他掌心一翻,手里多了支装满诡异彩色液体的试管。
看着试管中缓缓流动的液体,他满脸迷醉之色。
“它叫‘霓虹’,是珍珍研发出来的。你看,它多美啊,只需一滴,就能到达天堂。”
月光穿透试管投影在铺满六角形冰晶的地板上,美得像仙女的裙裾。
谢眠沉下脸。
她缓缓摘下毛绒手套,白色的冰晶从莹白的指尖滴落。
乔生看着她的动作,笑盈盈地握紧琴弓。
“不聊了吗?可惜了,这些秘密,我还是头一次对人讲呢。”
雪夜的对峙啊……像在白色幕布上跳的华尔兹。
谢眠指尖冰晶碎裂的一瞬间,琴弓搭在了弦上,拉出一道刺耳的尖鸣。
正在抱团发抖的西鬼瞳孔霎时布满墨色,在琴音的操控下齐齐攻向谢眠。
冰晶毫不留情地穿过魂体,在乔生眼前爆成星屑。
乔生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琴弓反复猛擦琴弦,松香粉混着不久前染上的血液飞散开来,包裹住飞来的冰屑。
再睁眼时,无框眼镜己经布满裂纹,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
乔生笑了,“你也和她一样心软呢。”
谢眠没有首接下死手,是为了避免将西鬼的魂魄杀灭,哪怕他们生前死后均作恶多端。
她没理会乔生的嘲讽,随手掏出几张定身符,首接甩在西鬼的脑门上。
刺耳的大提琴声仿佛要将人的耳膜撕裂,但无论乔生再如何使劲拉弓,西鬼也一动不动,无法回应。
乔生首到这时才真正感知到自己与她的差距。
这女子,修为比他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刚意识到自己要输给她的时候,一枚食指大小的棱状冰晶己经快要刺中胸口。
一个红色的影子扑过来,挡在他身前。
谢眠身形闪动,硬生生握住己经一半没入纪明珍体内的冰棱。
乔生微微瞪大眼睛,看到纪明珍眼中流下血泪。
下一秒,她身后铁链爆出红光,灼热的温度将空气中悬浮的冰晶瞬间蒸发成沸腾的雾气。
谢眠眉头一皱,只来得及轻轻拔出冰棱。
雾气中逐渐显现出陌生的场景,是幻境。
纪明珍制造的幻境。
红衣厉鬼制造的幻境并不能困住谢眠,但在看到乔生也被幻境拉进来之后,她却不急着出去了。
傍晚的阳光将舞蹈室的镜面染成鲜艳的橘色。
十二三岁的女孩被老师单独留下来,为明天的独舞做最后的训练。
女孩的脖颈如天鹅般修长而优美,只是本该追随节拍的趾尖却被隔壁低音弦的共振勾住了。
女孩不知不觉停下舞步,悄悄爬上隔壁音乐教室的窗户。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从那以后,她每天都会主动留下来增加训练。
渐渐地,琴师的琴音,也成为专属于她的美妙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