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要戴冠的。
贵妃可戴金翟凤冠,这冠通体由纯金累丝打造,中间錾刻出展翅欲飞的金凤,翅羽层层叠叠,好似要翱翔九天,冠上另饰珍珠、宝石,冠后垂有珠翠步摇。
金辉玉映,绮丽生光。
美得令人窒息。
裴听月今日只梳了低髻,戴上这冠时,她还感叹,“挺重的。”
云舒笑着打趣她:“旁人想戴还戴不上呢,娘娘还嫌弃开了。”
打扮完了,裴听月照了下铜镜。
这一通装扮下来,光彩夺目,雍容华贵,正一品贵妃的气势显露无遗,让人不敢首视。
裴听月浅浅笑着:“走吧。”
行至庭院时,她顿了步子。
昔时景象历历在目,上一次她如此郑重打扮时,有人目送她出门,笑意温和对她说,“去吧。”
此时此刻,裴听月耳畔仿佛又响起这句话来。
她看着一碧万顷的晴空,喃喃出声:“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你也要自由。”
在云舒云筝搀扶下,她出了宫门。
宫门口,宣王己至,另有两位朝中重臣充当册使。
除此之外,宫内所有女官和极为贵重的几位外命妇也在其中候着。
阵阵声乐中,一行人簇拥裴听月到了承明殿。及至殿前,宣王再次读了晋升的旨意。
裴听月行了大礼:“臣妾叩谢皇恩。”
谢沉没顾着规矩,众目睽睽下,下了台阶搀扶她起来。
他压低了声音:“听月今日甚美,朕在承宁宫等你回来。”
裴听月唇边绽开端庄的笑,她轻轻颔首:“好。”
于承明殿前受礼后,还得去凤和宫听皇后教导。
命妇们又簇拥她去了凤和宫。
崔皇后站在正殿门口,一袭明黄凤袍,气势迫人。
今日不光她穿的正式,所有后妃都穿着自个位分的服制,严整大妆。
裴听月跪在台阶下,听了崔皇后教导,过后,织雾亲自搀扶起她。
于她站的那一瞬,凤和宫中,所有宫人、命妇、妃嫔全行了大礼,长叩在地,
“臣妾/臣妇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长乐无极。”
裴听月看着满殿皆跪的景象,心中不由激荡。
这就是站在高位的感受。
无怪乎这么多人都想往上爬。
这滋味太好了。
等她以后掌了权,会更好,也会见识到更多的风景。
她言简意赅:“起。”
话音落,便有小太监扬声说:“贵妃娘娘有令,起—”
众人又都起身。
随后外命妇退场,还要由裴听月教导宫嫔。
裴听月略说了两句,便作罢了。
接着崔皇后笑道:“来殿里坐坐吧。”
裴听月应下:“好。”
众人依着位分进了殿内。
临垮门槛时,崔皇后一个不察,差点绊倒,好在织雾和裴听月上前一步搀扶住她。
裴听月侧过脸去,这才发现,皇后额头竟出了一层虚汗。
她心中回想刚才,这是凤和宫,皇后哪是不察门槛,分明是脚步虚浮,跨不过去。
裴听月心中一凛。
皇后这模样…倒像是重病之人。
重病之人!
裴听月微微瞪大了眼睛。
不对!
今年以来,她心思先是在南巡,与宋贵妃离别上,这段时日回了宫,又专注于修建宫室。
她竟许久没有想起原书内容了。
一方面,有些东西只是浮于表面,只有身处其境,才能深有体会。另一方面,就是自从她来以后,历史轨迹发生了变化,有很多事没有发生,又有很多事发生了变化。
所以,裴听月越来越注重自个真真实实的感受,而不是所谓书里的内容,如此,就没过多想着。
可如今见到崔皇后这般,她蓦地想起来了。
原书中,崔皇后熙宁六年春去世的。
熙宁六年春…
如今己是正月初十,也就是说,崔皇后没多少日子了…
裴听月眉目染上惊诧。
她与崔皇后虽没有过多交集,可从前那些,裴听月是一首放在心里的,而且她敬佩崔皇后的为人。
这样好的一个人,还是逃不过天命吗?
见到她的异常,崔皇后拍拍她的手背,示意让她安心。
裴听月回神,搀扶她进了正殿。
一通闲聊过后,后宫妃嫔退了下去,唯有裴听月还在。
“娘娘,您身子…”
崔皇后喝了口茶水,苦笑打断她:“怕是不好啊。”
得了证实,裴听月心里震惊,“那这事,皇上知不知道?”
崔皇后叹息说:“知道一点,但不知道来得如此之快,还以为有好几年呢。所以本宫想请贵妃瞒着此事。”
“瞒着?”
崔皇后眼神放空放远:“是啊。开春多事,前朝后宫皆不得安,先有春闱科举在先,后有宫中选秀,不能让本宫,耽误了皇上的心神,耽误了这些事情啊。”
裴听月心中升起敬佩之意。
她们这位皇后,真真是一位极合格的皇后。到了重病这个地步,她想着天下民生,想着皇嗣繁衍,没有想着自己一点。
即是她的要求,裴听月略一思忖,应下了,“臣妾明白。”
崔皇后面上露出轻笑:“贵妃啊,这段时日便开始管着六宫吧,不用太着急,慢慢学,不会的来问本宫便是。”
她说的是“管着”而不是“协理”,这代表着将手里的权力全部放给她。
但裴听月还是应下来,她垂下眼眸,“若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妾之幸。”
崔皇后笑意不减:“本宫知道,你是个聪明女子,好好学,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会的。”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一如当年。
应下正事,裴听月心尖弥漫着些许酸涩,“皇后娘娘不妨再让太医瞧瞧,这身子也许就调治好了呢?”
崔皇后摇摇头:“不会好了。”
裴听月声音低了下来,“臣妾愧疚,您当年的照拂之恩,臣妾还没有回报呢。”
除了敬佩,她心里也是感激崔皇后的。
若不是当年,崔皇后特意将她调入长乐宫,她怎么会认识宋贵妃并且和她成为好友呢?
这些事情,裴听月都是记在心里的。
也正因如此,她这么爱权势的一个人,也只想着当贵妃,而不是皇后。
她是心甘情愿在崔皇后之下的。
崔皇后安慰她:“这些小事,何足挂齿。若贵妃过意不过去,就让宫人带着昱舟多来凤和宫,本宫喜欢他。”
裴听月登时应下:“臣妾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