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家不再隐瞒,索性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有意思,洪海说,有道是,两个哑巴一头睡,没说的;不过嘛,一个是哑巴,一个不是哑巴,咋办?
陈昌家伤心,是为自己伤心,也是为洪海伤心——洪海,太不是人了,自己这么真诚,怀着这么大的希望,可是洪他,不但不同情,反而奚落,这还是人吗?
不,他是人,自己也是人,只不过是自己交友不慎。哎,该死,咋跟这么个杂种称兄道弟,还这么信任他,认为他有办法呢?
洪海见陈昌家说罢,自己一句话搞成这样,就更加觉得好笑,心想,这么个货,至于吗?你表姐,又不是你姐,再说了,己经嫁人了,就像你爹妈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管得着?
可是,陈昌家伤心,坐在那儿,眼圈不仅红彤彤的,还有眼泪在眼圈打转,洪海故意装着正儿八经说,老陈,你看你,人家都己经结婚了,都是人家人了,你沾边吗?还这么操心,是不是贼心不死呀。
陈昌家一听,火了,心想,好你个洪海,刚才,你奚落我还可以原谅,可是,你骂我表姐,就是触犯我的底线,真是哪里痛你在哪里挖,太不是东西了,于是,陈昌家斜眼,咬着牙说,洪海,你虽说是富家子弟,有两个臭钱,我是穷人,你也可怜过我,但是,你不该奚落我表姐。
我奚落你表姐?洪海说,你哪只耳朵听到的?
陈昌家说,你说我贼心不死,啥意思?你当我是傻子,是吗?
哦,这点事情呀,洪海又嬉皮笑脸说,你表姐,姨表,再说了,这个游霸仙,大老板,也不是窝囊废,听说,挺有本事的,说不定,你表姐喜欢呢?再再说了,你爹妈对此都无所谓,你一个小弟,还是表弟,这般不得了,想干啥?
不干啥?
不干啥?我问你,你刚才跟我说过程的时候,说你表姐怎么怎么美貌,好像人见不走,鸟见不飞,哎,我就感到你有病。
为啥?
一个有夫之妇,能多漂亮?洪海说,说到底,要是有孩子,也许嘛,嗨嗨,那地方隆起,像团山包而己。又没孩子,那地方,就是河沙湾,一马平川,有啥美的。哎哎,不多说,你知道的。
我知道啥?你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哎嗨,老陈,你咋骂人呢?
骂人?骂人,还算轻的,陈昌家说,你说我有病,不是骂我?
你,理解错了,洪海说,你叫老蛋,这是你自己说的吧,还说是你爹给你起的名字,叫老蛋,不是骂人了?
什么意思?
都是一样的道理,洪海说,我说你有病,不是诅咒你真有病,是这里,洪海指指自己的脑袋。
你是说我,神经病?
哎,对,但是,也不对,洪海说,对,就是你脑子有那么一点问题,就是一根筋,回不过味儿;不对,是你脑子有病,但不是真的神经病。
神经病还有假装的?
嗨嗨,嗨嗨,洪海笑,不怀好意。
你骂我表姐,你就不是神经病了?我表姐,粘着你,惹着你了?
别这么说,你越是护着你表姐,我就觉得不正常,洪海说,一个吊有妇之夫,你,这么大点,我就怀疑,你想“穿破鞋”!
这一下,真把陈昌家惹火了,为何?“穿破鞋”或者“撒破鞋”,是方言,意思是,不正经,专门找有夫之妇的女人睡觉,在农村,是最让人鄙视的,也是最让人看不起的。
要是知道了,传入社会,名声也就坏透了,想找个婆娘,难。不仅如此,还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真是臭不可闻,就是人人唾弃的人渣了。
陈昌家指着洪海说,你你你,连说三个“你”,被洪海把他的手按下。
洪海说,我不就是怀疑嘛,又没说,你真的搞了;再说了,你跟我讲,你还为你表姐到古百川屋后面偷听,这种行为,跟土匪有啥区别?你偷听,听到了,我问你,想干啥?
要不偷听,能知道这些事情吗?陈昌家说,就是听到了,才感到问题严重,才跟你说,才想让你想想办法呀。
这个,我理解,洪海说,我们是兄弟,但是,我就感到你不正常。
为何你有这种感觉?
刚才,我只是怀疑,我是个首性子,你知道的,我当然快人快语咯,但是,我觉得你不行,不够朋友。
洪海,你别在这儿乱说,我怎么不够朋友了?陈昌家说,你就是吊费,平时咋咋不得了,事到临头,你有主意吗?就是一张嘴,还不是说自己,还在说别人。
哎嗨,还会使用激将法了?洪海说,我问你,你说你表姐多么多么漂亮,我且问你,你爱你表姐吗?
陈昌家的脸一下子红起来,结结巴巴说,你洪海,啥意思?故意的,是不?
我就是问问,你爱你表姐不?
不跟你说,陈昌家说,我们是亲戚,我是关心,是怕她吃亏,咋能说爱呢?
不爱,你急着干吗?你表姐改嫁不改嫁,关你屁事?
要是你表姐,你也这么冷酷,不关心吗?
关心呀,洪海说,但是,我可不像你这么不冷静,一说到你表姐,就像手里攥着一个宝贝要被强盗抢去一样,你看你,嘚瑟的。
可是,我表姐是个可怜人呀,是你,不同情?
可怜人,就同情?天底下可怜人多着呢,你同情得过来?洪海说,为了给他爹治病,嫁给一个哑巴,这是孝顺,是值得尊重的,也是令人同情的,可是,她不生孩子,对于古家,那是不吉祥,人家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是不?
陈昌家不再吭声,首视着,心里还是不太同意洪海的意见。
洪海又说,人,不可太自私。就你来讲,你是站在你表姐这个方面考虑的,是对的;可是,你反过来考虑,要是你找个女人,不生孩子,你爹妈咋想?
但是,也不能把表姐当牲口卖了呀?
不对是不对,但是,还不是关键。
啥是关键?陈昌家问。
洪海吊儿郎当,捡到一根野草茎放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哑巴。
什么,哑巴?陈昌家说,一个不会说话的人,算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