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霸仙骑着马到了古保长家。
古保长迎出门。
天黑了,月亮出来了。
月亮,月牙形的月亮,在东方半空中悬挂着,好像在飞行,快速地在云层里穿梭。在穿梭当中,似乎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躲躲闪闪,隐隐显显。一半藏在云层里,一半露在外面。
露在外面的,逐渐变得光明起来。
难道月亮害怕太阳?只有太阳退出的时候,月亮才能绽放自己的光彩?
陈昌家迷糊了,迟疑了。
该咋办呢?
按说,自己的任务算完成了,是妈交代的,临走时,表姐还送出门,还一再嘱咐,天黑了,路不好走,多注意一点。
又说,田埂上野草多,而且茂密,走在田埂上,千万要小心蛇,特别是竹叶青,就像竹叶一样,你根本瞧不出来,咬人的速度有特别快,要是咬一口,三步也就中毒倒下了。
所以,竹叶青在这儿也叫“三步倒”。
啥意思?陈昌家真的有些迷惑——表姐,比自己大,也比自己成熟,如今,虽说是嫁给一个哑巴,但是,他古城老古家也是大族,家庭富裕不说,名声也是了不得的。
可是,可是,这是谁呀?骑在高头大马上,大摇大摆进了古保长家,碰见自己,他的一个小跟班还那么张狂。
不,张狂不算啥,一般来说,富贵人家都是这个德行,都是鼻孔往上翻着的。哎,恨死老天爷了,咋不在他们鼻孔往上翻时,尿上一泡尿呢?看他们还这般横行不?
扯远了,扯远了,陈昌家迟疑时是这么想的,可忽然又想到那个比自己大的小屁孩,说什么,你表姐?马上就要喊表姐夫了。
喊谁?
眼睛瞎吗?小孩子指指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那个人说,咯,叫游大表姐夫。
游大表姐夫,哪跟哪呀?陈昌家想,难道,他就是古百息?不对,表姐说,你姐夫在田里干活,每天都干到黑天摸地——是个方言,就是天黑了,摸着走路的意思。
这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再说了,那个要打自己的小屁孩说,真是什么什么万里挑一的游霸仙游大爷。哦,对,他姓游,叫游霸仙!
可是,可是,难道我有两个表姐?陈昌家摇摇头想,不对,一个,是一个,那么,一个表姐两个丈夫?更不对,咋有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男人娶好几个女人,哪有一个女人,有好多男人的?
难道?陈昌家摸摸自己的头想,自己死了,或者,自己在梦中,于是,陈昌家使劲儿一踢,踢到一个手把粗细的树根上,突然觉得脚指头很痛,他立即把腿蜷起来,出口长气,笑了。
自己还是自己,那一轮月亮也是真的,不,比真的还真,因为此时,月亮的光己经照在那个被自己踢了一脚的树根上了。
该咋办呢?
还是回去吧?回去,把这个难以解释的问题告诉妈,对,告诉妈,让她来解答。
但是,陈昌家忽然又摇摇头,想,要是这样,妈也解答不出来,还更加迷惑,一定连夜让爹跑到姨妈家告诉姨妈,到那个时候,什么结果?一定会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万一出点幺蛾子,我不成了罪人?
不能这般做,但是,该咋办呢?
陈昌家蹲下,摸着那个削尖的树根,觉得自己应该学习这个树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这里,等待游霸仙路过,也像自己一样踢上一脚,让他知道痛,也尝一尝自己的厉害。
陈昌家不觉笑了,真是小儿科!还这般幼稚吗?这是啥?这是报复。你当游霸仙就是自己呀,再说了,就是自己,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就是路过这里,他也不会下来踢一脚呀。
哈哈哈,陈昌家自己笑了。
笑过了,叹气,哎,自己毕竟还是个孩子,想法这般简单机械,即使报复,有力度吗?有意义吗?再说了,情况就没有弄清楚,咋报复?
对,应该把情况弄清楚。
要弄清楚,光在这儿猜是不行的,这样,也只是胡思乱想,有时候还会出现错误,不如跟过去,打听一下。
天黑了,都闭门闭户,到哪打听?就是找到人打听,人家知道情况吗?有时候,还会把被问的问惊讶了,还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幺蛾子。
咋办?咋办?陈昌家又想,对,回去,敲开表姐家的门,察看一番,再把自己看到的对表姐说,印证一下,不就得了。
不妥,不妥。
为何不妥,陈昌家想,去而复返,为什么?就是自己听到的那几句话,还有,因为让道,与那个孩子吵架的事情?要是表姐也不知道,问我前因后果,咋办?
吵架,对,吵架?
有道是,吵嘴无好言,打架无好拳,要是那个小孩子故意气我,问我,我说是从表姐家来,又问我,表姐是谁,我都说了,所以,他气我,故意这么说的,咋办?
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不对,不对呀,陈昌家皱眉,觉得哪地方不对呢?
是,表情不对,当时,那个小屁孩,说话怪怪的,还有,那个叫游霸仙的,挺认真,还轻描淡写说,别因为这件小事,还没有成亲,就把亲戚得罪了。
狗屁,谁跟他是亲戚?
不如告诉哑巴姐夫,让他摆平,陈昌家又摇头,觉得更加不妥,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哑巴姐夫有这个能耐,或者说,哑巴就是个脓包。
哎,咋办呢?陈昌家站起来,朝游霸仙进去的方向看,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哎,自己咋就这么笨呢?那个洪海,跟自己交往,整天吊儿郎当的,行事乖张,可是,他的一些做法,在生活中,还真的用得上呢?
譬如,偷听。
有一次,一起去偷大地主王德涛家的桃子,不知道家里有人没有,于是就蹑手蹑脚,在屋后面窗户下偷听,还真的听出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那女人说,你知道吗?王晓萌没了。
咋没了?
听说,是他哪一门子自己害的。
你咋知道?
他爹哭呀,哭得死去活来,鼻子都哭歪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边烧纸一边摸着老坟,能不是真的?
真的,蒸的都是馒头!
这般一想,陈昌家有了主意,对,向洪海学习。我,就是个穷人的孩子,他,是个大少爷,可他,为啥总是比自己办法多呢?
看来,真是银子限制了人的想象力呀。
陈昌家有了自信,把一双脏手在身上擦擦,准备像洪海一样,到游霸仙去的地方,最好是屋后面,听一听咋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