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铭转笔的手一顿,签字笔从指间滑落。
姜柠眼疾手快,倾身截住要掉落桌面的笔,“开玩笑的,我们等着分红呢。”
宋铭接过笔,不自然地咳两声:“我努力让两位老板满意。”
三人又陆续讨论了几项议程。
姜柠专攻宣发推广市场营销,于自强做内部统筹财务预算,宋铭紧盯研发随时补缺。总的来说,他们的合作是在慢慢步入正轨的。
磨合需要时间,信任的建立同样需要时间。
姜柠不急。
属于宋铭的剧情还没开始呢。
……
“你这样不行,太生硬了。”
“对不起,老师,我再来一遍。”
“先停一下吧,音乐?”
曲调悠扬的乐曲戛然而止。
穿着黑色练功服的杨珍珍已然摆好起手式,“老师?我可以继续练,起身接跃跳的地方,我应该是身体太硬,没有热身够。”
隋教授摆摆手,示意舞蹈室里的其他学生不要停,“珍珍,你跟我来。”
杨珍珍跟着隋教授进了舞蹈室旁边的小办公室。
“带上门。”
杨珍珍关好门,喘着气站到办公桌前。
隋教授看她满头大汗的样子,拿起桌上的抽纸盒递过去,“先擦擦汗,别着凉了。”
“老师,我不累,今天才练一个多小时,还可以继续的。”
杨珍珍抽了两张纸,往自已额头擦。汗水浸湿面纸,她只好又抽一张。
“这支舞也编排半个月了,你自已感觉怎么样?”
自然是不顺的。
杨珍珍低头,捏紧手里团成团的纸巾。
“老师,我多练多用功,动作会顺下来的。”
隋教授不这么认为:“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跳之前排好的那支舞吗?”
在杨珍珍被推下台阶前,她为比赛准备的舞蹈刚编好动作。那时柠柠还说要来看,没想到最后这支舞没能给任何观众展示……
“动作难度太大了,我很难跳好。”
隋教授却摇头,“珍珍,你说要准备下一届比赛的时候,我很高兴,你没有放弃自已的学业和梦想。我当时让你跳,你没有任何犹豫——”
却倒在那段近四十秒的旋转动作上。
杨珍珍没能把那支舞跳下来。
“那段旋转,太密集难度太高,我又用的是右腿……”
“可是珍珍,我问过你的主治医生。”隋教授何尝不关心自已的爱徒,在允许杨珍珍回舞蹈室练舞前,甚至亲自看了病历,找了医生,“他说你的右腿、脚踝、包括骨裂的部位,恢复得很好,跳舞不是问题。”
杨珍珍的眼眶微红,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已的伤恢复得如何呢?
她那么爱跳舞!养伤期间忍着疼康复锻炼,医嘱一项不落地遵守,就是害怕会留下后遗症。
所以当医生说不会有后遗症、不影响继续跳舞的时候,她是真的松了一口气,觉得悬在心口的石头被彻底放下。
但没想到的是!
她还是跳不成!
她过不了自已那关!
隋教授站起身,将女孩纤瘦的肩背拥进怀里,“别哭,老师在呢。老师也受过伤,知道那种滋味,你会好的。等你把这道坎迈过去,回头再看,就会发现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道坎,它拦不住你的。”
“可是!可是老师!我过不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跳不下来!”
眼泪逼上眼眶,热意堵住鼻腔,杨珍珍把脸闷在隋教授肩膀上,“我的腿没问题,我告诉自已,我可以!我的伤好全了,我能跳下来!但每一次,每一次!”
隋教授说重新开始吧,另外排一支新舞。杨珍珍面上答应了,但私底下,她无数次偷偷练习,就是想要迈过这道坎。
明明有现成的倾尽无数心血编排好的舞,却跳不了、用不了。
那段旋转动作,最高潮的部分,没有一次能顺利完成。
何其残忍。
隋教授轻柔地拍着杨珍珍的背,静静等待她发泄坏情绪。
好半晌,杨珍珍止住了眼泪,从老师怀里退出来。
“老师,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对不起。”
隋教授拉着她坐下,用纸巾轻拭她脸上的泪痕。
“傻姑娘,我让你排新舞,是希望你忘掉之前的一切,斩断束缚你的枷锁,走出去,不要困于过去的藩篱。”
“走出去?我要走到哪里去?”
隋教授帮杨珍珍整理额间凌乱的头发,神情温柔,“不是让你去哪里,是让你重新启程,出发。”
“你的新舞编排不顺,你害怕高难度动作,又怕无法展示基本功,太看重技巧,反而忘了舞蹈艺术本身的意义。”
“你的心没有静下来,没有真正沉浸到舞蹈中,所以你患得患失,想得太多,反倒作茧自缚。你的意志不坚定,不知道这支舞是为什么而跳,找不到方向,编一个动作,你就怀疑一个动作的必要性,继而怀疑自已,否定自已。”
隋教授眉目间的平和感染了杨珍珍,让她的呼吸也平缓下来。
“心不静,意不坚。”隋教授拍拍杨珍珍的手背,“编舞不顺,高难度动作做不来,越急越乱。”
杨珍珍牙关咬紧,感觉挫败极了。
隋教授说得没错,她越来越急,舞蹈乱了,生活乱了,一切都乱了。
920万不是个小数字,她每天除了练舞,还要做兼职,压力很大,节奏很快,有时候快到自已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还有那场宴会的烟花,过去二十多年的烟花盛况和桂花巷除夕那晚的灯火重叠,在记忆里翻腾,时常搅动心绪。
还有那些人。杨安安的无端指责、“父母”的沉默不语、董洁的轻视贬低、张芳丽的哀求……
太乱了。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隋教授,外头有人找小师妹。”
隋教授应了一声,朝杨珍珍颔首,“好好想想我的话,不要急于一时。去吧。”
“谢谢老师。”
杨珍珍深呼吸,拉开门。
“小师妹,你男朋友来找。”
杨珍珍愣了下,朝师姐说道:“我们分手了,不过还是谢谢师姐,下次不要理会他就好。”
“啊?”师姐惊讶于这么恩爱的一对竟然无声无息地分了手,又担忧地看向杨珍珍:“你想见他吗?我不知道,刚才还说你在。这样,我去把他赶走!”
“没事儿,我去吧。谢谢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