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看到珍珍在上面……她,她既然在上面,那就……”
“所以你没看到全程。”姜柠冷下脸,“不巧,我看到了。”
话音一落,杨安安垂落在侧的手指猛地抖动一下,被主人意识到后立刻收入拳头。
一直看着杨安安的唐倩脸色跟着变白。每次翘课,杨安安说理由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攥拳头。不过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少。
“不!你说的话不可信!你是姐姐的闺蜜,你之前就帮着她说话。你说的话都是假的。”
姜柠:“我还没说,你就确定我说的会是假话?”
杨安安心里咯噔一下,看向父母,却在他们看过来前收回目光。
她刚才太激动了!为什么又犯这种错误!
“我又没说错。不管你说什么,肯定都是为了帮姐姐圆谎的。”杨安安找补道。
话已至此,杨泽明和唐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一个选择摆在了面前。
是要戳穿杨安安的谎言,怀疑她骗人。
还是要保全亲生女儿的尊严和面子。
在来这里之前,他们对杨安安的话是半信半疑的。一方面,杨安安在他们这里的可信度不算高,即便是亲生女儿也无法改变对其说一套做一套的印象。另一方面,他们又抱着杨安安和珍珍只是言语冲突间拉扯着摔倒的幻想,这样就不存在谁对谁错的问题了。
然而现实是杨安安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杨泽明和唐倩的心里,不约而同地升腾起一股悲哀复杂的情绪。
曾在大小会议强调的仁义礼智信,曾在新闻访谈里提及的诚信经营遵纪守法,在这一刻,都变得那么遥远。原来真到了这一步,也会因为血缘关系乱了分寸。
“今天,今天大家都累了。珍珍还要养伤。”
“对,还要养伤呢,静养比较好,我们在这里会打扰她的。安安,我们先回去。”
可杨安安既然已经暴露,又怎会允许父母退缩?
“我不走!都这样了,更应该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杨安安笃定,她们没有证据。
没有监控、没有证人。不,证人是有的,不过是为她作证的欧阳煜。
“好啊,那我们来说清楚。”姜柠丝毫不畏惧地对上杨安安,“你在警察同志面前说你受伤不严重,这应该是唯一的真话了。伤情鉴定书开出来了吧,医生怎么说?你很严重吗?”
杨安安握紧拳头。
她没有狠下心真摔是这次嫁祸的唯一败笔!
那是个楼梯口,临到头她害怕了,如果摔出个好歹来,她得不偿失,所以只能滑下去。
“我头皮磕破了,轻微脑震荡,这还不严重吗?煜哥哥看到了,我当时真得很痛!”
欧阳煜嗫嚅着,不敢说是,也不敢否认。
“头皮磕破了?脑震荡?很好,那我们来探讨一下,这么‘严重’的伤,珍珍姐要怎么在关节错位骨裂的情况下给你推到这个程度。可别说是珍珍姐先推你,再自已摔的。要把脚卡进栏杆可不是自已用力就行。”
头皮破了,一小块磨损也是破。脑震荡,你要硬说头痛头晕犯恶心,也没人敢说你就是装的。
杨安安心头又是一颤。
她是个容易冲动的人。
当时她正要把杨珍珍喊出来,刚好听到那个老师在说话,吹捧这次比赛必定有杨珍珍的一席之地。
这让她一下子想到了杨泽明和唐倩不经意间流露出对杨珍珍的喜爱的神情,想到舞蹈老师偶尔会说起杨珍珍的舞蹈天赋。
她在那一瞬间的想法是:如果杨珍珍不能跳舞就好了。
“她那是推我的时候太用力太狠心,所以把自已给带倒了。对,就是这样的。我当时又痛又心寒,都没顾上这些细节,不知道她怎么就摔了。煜哥哥也听到了,她很大声地质问我,骂我。”
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人的记忆很奇妙,上一秒说过的话,下一秒就可以模糊。继而自我怀疑、欺骗、确认。
欧阳煜就是这样。
太过紧急的情况下,他只能专注于眼前。他只记得杨安安摔在地上,喊着疼。至于跑上楼的时候听到的声音——
应该是吵起来了,不然他不会着急地跑上去。但到底在吵什么?
也许就是杨安安说的,珍珍在质问她、骂她?
欧阳煜:“我听到她们在吵架,我就冲上去,然后就看到安安躺在楼梯拐角,一直哭。”
欧阳煜不能直接说是杨珍珍骂人,因为他知道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下定论。
事情陷入了死胡同。
即便杨安安的破绽再多,只要没有实质性证据,就没办法彻底击破她的谎言。
杨珍珍拉了拉姜柠的衣摆,抬眼扫了一圈病房里的人。
“隋老师和我说,这个比赛很重要,如果因为受伤缺席比赛,会错失一次很宝贵的机会。从前面的报名选拔到这段时间的正赛备舞,说实话,我觉得过程很艰难,要克服的困难太多了。但我总想着,等站上舞台的那一天,一定要请你们来看,让你们知道,这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于我而言多么珍贵,没有你们不会有我杨珍珍的今日。”
“很可惜,还是没办法跳给你们看了。”
唐倩想要抬手摸一摸女儿的头发,到底没能有所动作。即便隔三差五通电话,但她很久没有关心珍珍比赛的进度了。以前,她们会互相分享生活的趣事,像朋友一样聊天,说说跳舞的动作,说说酒会应酬上的新鲜事。
杨泽明皱着眉,回想这几个月来,家里一团乱的境况。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总是冷冰冰的,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家不成家。更别提再也没有在家里住的珍珍了,周末来吃顿饭都要尽量挑杨安安不在的时间。
病房门被敲响,杨瑾来了。
室内氛围严肃,杨瑾猜到这不是一件可以快速轻松解决的事情。
事情的经过自然有助理做了汇报,杨瑾目标明确,看向父母:“爸、妈,这件事我会继续调查的。现在多说无益,还是让妹妹先休息,养好伤再说。”
杨泽明和唐倩对视一眼,应了下来。
杨瑾又看杨珍珍——
“哥哥,在你们眼里,我是会为了害人,放弃比赛的人吗?”
杨瑾劝说的话哽在了喉咙。
杨珍珍倔强地扬着头,不让眼泪滑落,“真相还有必要调查吗?你们不信任我,没人在意我的清白。”
姜柠的心脏颤动着疼,那是一种无力感在作怪,告诉她不自量力有多可笑。
所有的辩驳都苍白无力。没有证据,没有话语权,就不会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杨家人维护表面的平和,试图粉饰一切,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这本就是不公平的。
公道,得自已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