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急促的号角声将林昊惊醒。他猛地从草铺上坐起,用力过猛左臂伤口一疼。
窗外,天刚蒙蒙亮,但整个军营己经沸腾起来——士兵们奔跑列队,战马嘶鸣,铁甲碰撞声不绝于耳。
“是突厥人来了吗?”林昊抓住一个匆匆跑过的勤务兵问道。
勤务兵道:“不是突厥人!是监军使大人到了,节度使召集所有队正以上军官议事!”
林昊松开手,眉头紧锁。
监军使是朝廷派驻边关的眼线,通常由皇帝亲信担任。这种人物突然到访,绝非好事。
他迅速穿戴整齐,犹豫片刻后还是将“断岳”背在身后——昨夜完工后,节度使尚未取走这把陌刀。
刚走出工棚,他就被两名军士拦住。
“林昊?节度使大人命你即刻去中军帐。”
林昊心头一紧。按常理,他这种小卒根本没资格参加高级军事会议。崔镇北此举必有深意。
中军帐外己经聚集了数十名军官,按品级排列。
林昊识趣地站在最末尾,周围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他注意到站在前排的李校尉正阴沉着脸与一个锦衣男子低声交谈,那人背对着他,但通身的绫罗绸缎与边关将士的粗布军服形成鲜明对比。
“那就是新来的监军使,”
旁边一个络腮胡军官小声告诉他,“姓郑,据说是国舅李秉初的心腹。”
林昊点点头,暗自记下这个信息,李校尉还能完好的站在这里看来应该和新来的监军脱不了关系。
就在这时,中军帐的帘子掀起,周司马大步走出。
“奉节度使大人令,今日扩大议事范围。以下人员入帐:赵铁头、周猛、林昊”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林昊心头一跳。
更令他惊讶的是,那个络腮胡军官——显然就是周猛——冲他眨了眨眼:“小子,看来你修的那把刀让节度使很满意啊。”
帐内空间比想象中宽敞,但此刻也显得拥挤。
崔镇北端坐在上首,身着全套铠甲,不怒自威。
他左手边坐着那位锦衣监军使,此刻林昊才看清对方面容——西十出头,面白无须,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活像只老鼠。
“诸位,”崔镇北开门见山,“昨夜收到急报,突厥左贤王部己越过黑水河,预计三日后抵达我北境。
郑监军奉朝廷旨意前来督战,诸位有何退敌良策,但说无妨。”
帐内一阵骚动。林昊注意到李校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而那位郑监军则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
“大人!”一个满脸伤疤的老将率先出列,
“末将愿率本部三千精兵迎头痛击!突厥人去年刚吃过败仗,必定士气低落。”
“不妥。”另一名将领反驳,“左贤王部以骑兵见长,平原交战我军吃亏。
不如固守边墙,待其粮尽自退。”
争论迅速升温。林昊默默听着,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北境的地形图。
黑水河以北地势开阔,确实利于骑兵展开;但若退守边墙,又等于将大片国土拱手让人。
“林昊。”
崔镇北突然的点名让帐内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昊身上,他感到后背一阵发麻。
“在,大人。”
“你既修复了‘断岳’,想必对兵器军阵有所见解。”
崔镇北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说说你的看法。”
林昊喉咙发紧。这分明是一场考验——节度使在众人面前将他架在火上烤。若应对不当,则沦为笑柄。
“怎么?”郑监军突然开口,声音尖细刺耳,“一个小小的戍卒,也配在军机要务上置喙?崔大人,您这是...”
“郑大人有所不知。”
崔镇北打断他,“此子虽出身行伍,却精通锻造之术。仅用一两日便修复了连军器监都束手无策的兵器。”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昊一眼,“非常之人,当有非常之见。”
郑监军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林昊,那目光让林昊想起毒蛇审视猎物时的样子。
深吸一口气,林昊上前一步:“回大人,属下以为,攻守二策皆非上选。”
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狂妄!”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妄谈兵事!”
“把他轰出去!”
在一片斥责声中,只有周猛冲他投来鼓励的目光。崔镇北抬手示意安静:“说下去。”
林昊定了定神:
“突厥左贤王部虽号称两万骑,但实际能战者不过八千。他们此次南下,必是听闻朝廷新派监军,想试探我边防虚实。”
郑监军听闻脸色一变
“因此,属下建议示敌以弱,诱其深入。”
林昊继续道,“可命烽火台故意延迟举火,放松边墙防守诱其进入,待敌主力进入雄鹰山峡谷后,以火攻断其归路,再以精骑截击。”
他边说边在地上用匕首划出简易地形图。
这个计划在他脑海中异常清晰,仿佛早己演练过千百遍——现代军事理论中的“口袋战术”与古代地形完美结合。
帐内鸦雀无声。此时崔镇北己经走到他身旁盯着地上的简图,眉头紧锁。郑监军则脸色阴晴不定,不时偷瞄林昊。
“荒谬!”李校尉突然厉声喝道,“若被突厥人长驱首入怎么办?你这厮分明是奸细!”
“李大人稍安勿躁。”崔镇北冷冷道,“林昊,你如何确保突厥人会按你的计划走?”
林昊指向简图:
“雄鹰山峡谷是通往粮仓最近的路。突厥人长途奔袭,必求速战。只要我们在西侧布置疑兵,做出主力防御姿态,他们自然会选择看似空虚的东段。”
“那烽火台延迟举火又为何?”一名老将问。
“为了让突厥人相信他们的突袭成功了。”
林昊解释道,“目前我们的烽火传讯方式太过单一,见敌即燃,反而让敌人能判断我们的预警范围。”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了个更大胆的想法:“其实整个烽火体系都可以改进。”
“哦?”崔镇北来了兴趣,“怎么改?”
林昊的大脑飞速运转,脑海里军事知识如潮水般涌来:
“现有的烽火台各自为战,见敌举火,只能传递最基本的敌袭信息。若能建立一套用不同颜色的烟火、不同次数的闪光来传递更复杂的信息,比如敌军数量、兵种、行进方向等。”
他越说越兴奋,没注意到帐内众人的表情己经从惊讶变成了困惑。
“等等,”周猛忍不住打断,“什么叫‘不同颜色的烟火’?烽火不就是浓烟和火焰吗?”
林昊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运用到脑海中的知识了。现在这个时代,可还没有彩色烟火技术。
“用不同燃料可以产生不同颜色的烟。”
他急中生智,“比如湿柴产生白烟,硫磺产生黄烟,加入铜末能产生绿烟”
“胡闹!”赵铁头——那个曾在烽火台与林昊并肩作战的老卒一声叱喝,
“老子守了二十年烽火,从没听过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见敌举火,天经地义!搞什么颜色次数,战场上谁记得住?”
不少将领点头附和。林昊注意到郑监军正在一个小本子上记录什么,眼神阴鸷。
“再者,”李校尉冷笑,“按你这说法,岂不是要重建所有烽燧台?人力物力从何而来?”
林昊正要反驳,崔镇北突然开口:“够了。”
帐内立刻安静下来。
“林昊的建议确有可取之处。”
节度使缓缓道,“但改动太大,非一朝一夕可成。眼下当务之急是应对突厥来犯。”
他站起身,做出决断,
“就按传统方案,加强东段防御,周猛带斥候密切监视敌军动向。其余各部按预定计划准备。”
众将齐声应诺。林昊暗自松了口气——至少节度使没有当众斥责他的异想天开。
“林昊留下。”就在众人准备退出时,崔镇北突然道,“其他人退下。”
郑监军似乎想说什么,但被崔镇北一个眼神制止,只得悻悻离去。很快,帐内只剩下林昊与节度使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