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尚带几分朦胧的灰蓝,药房里却己弥漫着一股苦涩却又带着几分清新的药香。那药香丝丝缕缕,缠绕在每一寸空气里,似是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陆暖棠身着一袭淡蓝色的粗布衣裳,发髻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调皮地垂落在脸颊旁,她静静地站在木架前,修长的指尖轻轻拨弄着那些晒干的药材。
木架上的药材琳琅满目,有晒得干巴巴的当归,有颜色深褐的熟地黄,还有散发着独特气味的陈皮。陆暖棠的目光在药材间游移,最终落在了一旁的黄芩和黄芪上。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拿起一片黄芩,那黄芩颜色暗黄,质地干燥,轻轻一捏便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接着,她又拈起一块黄芪,黄芪呈浅黄色,带着一种温润的质感。她故意将它们混在一起,放进同一个药格里,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调皮。
“黄芩和黄芪不能混放。”一个低沉而略带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暖棠心头一紧,缓缓回头,便看见顾逸晨站在门口。晨光透过窗棂,如金色的丝线般洒在他身上,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像是被一层薄纱笼罩,显然昨夜没睡好。他身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长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结实而修长的手臂。
“药性相冲?”陆暖棠假装不懂,将手里的药材递到他面前,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好奇的光芒。顾逸晨微微皱眉,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近,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那药香清新而舒缓,仿佛能驱散人心中的疲惫。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接过她手里的黄芩和黄芪,腕上那道疤痕在晨光下格外刺眼,那疤痕像是岁月留下的印记,记录着他曾经经历的伤痛。
“黄芩苦寒,清热燥湿;黄芪甘温,补气升阳。”他的声音平静而沉稳,像是在教一个刚刚入门的学徒,“混在一起,药性相抵,浪费。”陆暖棠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那侧脸线条刚毅而柔和,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抿着,透着一股认真。她忽然心中一动,轻声问道:“这方子是治什么的?”
顾逸晨的手顿了一下,像是被这个问题触动了什么。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陆暖棠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养肺的。”他淡淡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然后转身将药材重新归类,动作熟练而利落。
陆暖棠的指尖微微发颤,那发颤的指尖仿佛带着她前世的记忆。前世她得肺癌晚期,咳血不止,各大医院都说没救了。是顾逸晨连夜熬了一副药,硬生生把她的命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可那时候,她刚和他吵完架,心中满是怨恨和愤怒,甚至没喝完整碗药就摔了碗,骂他“装什么神医”。而现在,这副方子就摆在她面前,药材一样不少,仿佛是命运的一次轮回。
……
夜深了,月光如水,洒在庭院里,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银纱。陆暖棠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那虫鸣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首夜的交响曲。厢房传来低低的咳嗽声,那咳嗽声压抑而沉闷,像是有人用手死死捂着嘴,不敢让声音漏出来。那咳嗽声像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在陆暖棠的心上。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赤着脚走到厢房门口。脚下的地板有些冰凉,她却顾不上这些。门缝里透出一线灯光,那灯光昏黄而温暖,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显眼。顾逸晨坐在桌前,面前摊着那本药典,药典的纸张己经有些泛黄,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他手里捏着一根银针,正往自己的穴位上扎,眉头紧锁,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喉结滚动着,将咳嗽硬生生咽了回去。
陆暖棠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在心底蔓延开来。前世她从未注意过他的咳嗽,只觉得他“整天摆弄药材,一身苦味烦人”。可现在,她忽然明白了——他试药试得太狠,肺早就伤了。而这副“养肺”的方子,从一开始,或许就不是为她准备的,而是他自己需要。
她站在门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眼眶发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顾逸晨忽然抬头,看向门口,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陆暖棠慌忙后退一步,躲进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夜风穿过走廊,吹散了她的呼吸,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而门内,那盏灯久久未灭,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