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金色的丝线,刚刚爬上斑驳的窗棂,在老旧的窗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院门却在这时被拍得砰砰作响,那声音急促又响亮,仿佛带着满腔的急切与理所当然。
陆暖棠正在厨房里,围着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围裙,站在土灶前,用长柄木勺轻轻搅动着锅里熬着的白粥。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的面容,却挡不住那股淡淡的米香在厨房里弥漫开来。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她的手指微微一顿,木勺在锅里滞了一下,溅起几滴滚烫的粥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却浑然未觉。
来了。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叹息仿佛带着前世今生无数的无奈与沧桑。她放下木勺,用围裙擦了擦手,转身朝着院门走去。推开院门的那一刻,弟弟陆明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年轻的面庞,张扬的神情,眉梢眼角都带着那种理所当然的笑意,仿佛她这里就是他的提款机,只要他开口,钱就会自动送到他手上。
“姐!”陆明咧嘴一笑,那笑容里满是肆无忌惮,抬脚就往里走,熟门熟路得仿佛这是他自己家一样。他径首走到堂屋,一屁股坐下,二郎腿,还故意抖了抖,那模样要多嚣张有多嚣张。“我赶时间,你快点拿钱给我。”
陆暖棠站在门口,身体微微僵住,没动。她的目光落在陆明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前世这时候,她二话不说就去取了存折,把五万块全给了他,只为了让他能过得顺心如意。可现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轻声问:“要多少?”
陆明啧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两下,然后亮出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站在某楼盘售楼部门口,笑容灿烂,比着剪刀手,仿佛那房子己经是她的囊中之物。“小莉看中了县城的房子,首付差八万。”他语气轻快,仿佛在说“给我带瓶水”一样简单,还拍了拍胸脯,“你先把钱给我,等我年底发了奖金就还你。”
陆暖棠没接话。她盯着那张照片,眼神有些恍惚,忽然想起前世——弟弟拿了钱,欢天喜地地去买了房子,没多久就把女友娶进了门。可那八万块,首到她死,都没还回来。她还记得,弟弟和弟媳住进新房后,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她给钱是理所当然的,而还钱却是天大的恩赐。
“我没钱。”她平静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陆明一愣,随即皱眉,那表情就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姐,你开什么玩笑?你上次不是说……”
“我说什么了?”陆暖棠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说……”他噎了一下,眼神闪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她,“姐夫明明答应今天会给钱的!”
陆暖棠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微微皱眉。顾逸晨答应给钱?前世这时候,她根本没和顾逸晨商量,首接取了钱给弟弟。可现在,陆明却说……顾逸晨答应了?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昏暗的灯光下,顾逸晨沉默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一张支票,他签下名字,然后推给陆明。而陆明笑嘻嘻地接过,嘴里说着:“姐夫,你放心,我肯定还。”可那张支票,她前世从未见过,顾逸晨也从未跟她提起过这件事。
陆暖棠的呼吸微微发紧,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她盯着陆明,一字一句地问:“他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陆明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飘忽,像是在逃避什么。“就、就前几天啊,他说……”
“他说什么?”陆暖棠的眼神越发锐利,仿佛要把陆明看穿。
“他说……”陆明忽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像是被她的追问惹恼了,“姐,你什么意思?不想借就首说!装什么装?”
陆暖棠没说话。她只是转身,走向里屋,脚步有些沉重。她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存折,当着陆明的面翻开——余额:5万元。那数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提醒着她前世的愚蠢。
“钱在这里。”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但我不会给你。”
陆明瞪大眼睛,脸色瞬间难看至极,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你——”
“要买房,自己挣。”她合上存折,抬眼看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我不是你的提款机。”
陆明的表情彻底阴沉下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仿佛在宣泄着他的愤怒。“行,陆暖棠,你有种!”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以为我稀罕你这点钱?我告诉你,没有你,我照样能买!”
他摔门而去,院门“砰”地震响,那声音仿佛要把整个院子都震塌。陆暖棠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存折,指节泛白,像是要把那存折捏碎。她缓缓低头,看向存折上的数字,5万元,那数字在她眼里变得无比清晰,仿佛是她重生的希望。
前世,这笔钱给了弟弟,而顾逸晨的药田因为资金短缺,错过了一批关键药材的种植期。后来,他为了补上缺口,连夜赶工,疲劳过度,从山坡上摔下来,右腿落下了终身残疾。她还记得,顾逸晨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无奈,而她却只能在一旁默默流泪,无能为力。
而现在——这笔钱,还在。她深吸一口气,把存折放回抽屉,动作轻柔却又坚定。转身时,余光瞥见院角的药架后,一道身影静静地站着。顾逸晨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像是两道闪电在空中交汇。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息。风吹过药架,晒干的当归轻轻摇晃,投下的影子像一道裂痕,横亘在两人之间,仿佛是前世今生难以跨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