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长老身边的随从捧着纸笔，不知所措地问：“大人，这该……如何记录？”
“这……”
长老也茫然了，自他主持收徒大典几百年来，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按理来说，即便是最普通的五灵根，测灵石也会亮起浑浊的五色杂光，不会像这般毫无波澜。这种情况，更像是……
“让开。”
身后有人低声开口。
主持长老回过头，这才发现五大宗门的长老不知何时竟又围聚到了一起，方才说话的正是幻音阁的云织仙子，他连忙行礼，让到一旁。
云织仙子捧起那枚测灵石，亲自检查。
她是水系天灵根，手掌刚触碰到测灵石，内部星子便瞬间亮起莹蓝光芒，而因她灵根纯净，那莹蓝光芒更是无意识地汇聚成了翻涌的波涛，变得如海洋一般幽蓝而深邃。
测灵石，没有问题。
云织仙子不信邪，将测灵石放回桌面，抓起温茶消瘦的小手按上去。
她抓的力度有些大，温茶虽吃痛，但硬是忍住了。她比这位貌若天仙的长老更想知道，这测灵石究竟何故对她毫无反应。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
一次两次可能是意外，三次、西次均是如此，只能说明，问题的确出在温茶身上。
云织仙子沉默了许久，最终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惋惜。
“可惜了……”
无妄宫拾芥真人掸了掸衣袍，冷漠道：“无灵根反应，此乃绝灵之体，与大道无缘，退下吧。”
这个宣判在安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温茶一下子愣住了。
绝灵之体……？
这是何意？
她目光下意识地望向那高高的观景台，眼神带着懵懂和一丝无措。
云织仙子叹息一声，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温茶脑海里却忽然响起岳玄苍老的声音。
“哼……什么绝灵之体，真没见识！”
温茶从未像此刻一样觉得某人的声音十分动听，连忙追问：“前辈，这是何意？”
“你并非绝灵之体，而是混沌之体。”岳玄冷哼，“如今的修仙界怎么回事，竟连混沌之体都无人识得了？”
“混沌之体又是什么？为何测灵石测不出来？”
岳玄却没再出声。
温茶急了，“前辈，您说句话呀？”
可无论她如何呼唤，岳玄都没再给予她回应。
云织仙子走后，其他长老也陆陆续续离开。
看到寒阙真人转身，温茶心头一颤，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冲到寒阙真人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真人！晚辈温茶，自知福薄，无缘仙道，然心向大道，不敢或忘。恳请真人开恩，允晚辈入贵宗为扫山婢，为贵宗洒扫山林，只求一隅栖身，能近观仙踪，涤心荡志。”
温茶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压过了周遭嘈杂。
寒阙真人诧异驻足，吃惊地望着这小女童。
她姿态放得极低，可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怜悲，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平静和坚持。
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让被“绝灵之体”这一新鲜话题激起的喧嚣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刚刚被判“绝灵之体”的小女童。
远在高台上观望的宴迟和连珩，虽能望见底下的情形，耳力却不足以听闻下方的交谈声，骤然看到温茶跪倒在地，都具是一惊。
“师兄，敢问前方发生了什么？她因何而跪？”连珩赶忙向身边的人询问。
那弟子名叫宋骧，此番前来，一是奉命协助寒阙真人维持秩序，二是引导新来的同门。
他乃掌门座下弟子，素来心高气傲，本就对这个一身酸臭味的乞丐师弟心存鄙夷。风灵根又如何？他们九嶷山，什么人都收过，就是没收过乞丐。
眼下听连珩提问，再结合二人相似的乞丐装束，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嗤笑一声。
“你说台下那乞丐？明明是无灵根的绝灵之体，却不甘心庸碌百年，竟想来九嶷山当扫山婢……哼，倒也有自知之明。扫山？也算物尽其用，不像某些人，摆不正自个儿位置……”
换做平时，眼见温茶被人如此羞辱，连珩定然挥拳相向。
但此刻，他分明气得胸口闷痛，却仍是强行忍了下来，朝着寒阙真人的方向，跪了下去。
“长老！弟子连珩，恳求长老应允！”
少年高声的呼唤，在一片死寂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连珩噗通通的磕了三个响头，忽而身边阴影落下。
宴迟掀开衣摆，也学着他的样子跪下来，连磕了三个响头。
“弟子宴迟，恳求长老应允！”
身边的师兄惊呆了，“你们……”疯了不成。
台下的寒阙真人倒没有太过意外。
这两个小子同这小女童的频繁互动，他自是看在了眼里的。
倒是重情重义……
可这小女童，值吗？
寒阙真人目光如电，上下打量温茶。
温茶感受到他的审视，额头紧贴着玉石地面，汗水自颈间滑至鼻尖，而后滴落。
说她痴心妄想也好，骂她不知所谓也罢，她只知道，只有去了修仙界，她所困惑的一切才能找到答案。
这修仙界，她去定了！
“你这小女童……”
寒阙真人略微动容，眼中暗含着一丝困惑。
方才他留心观察了一下她测灵的情形，其实发现了细微的异常。
当她手掌接触到测灵石时，水晶表面与她手掌接触的位置附近，有微小的尘埃被无形的力量推开，形成一个极其微小的洁净圈。
这现象极其细微，又极其短暂，快得像错觉，瞬间又恢复了死寂，见其他长老都无甚反应，他便也当自己看花了眼，或是她落掌时带起了微风，不足为奇。
也罢，一个粗使杂役而己，无足轻重，正好可以安抚一下刚收的两位小天才，免得刚入门便对宗门生了龃龉。
若是因为这小女童导致他们埋下心魔的种子，那才叫得不偿失。
长久的沉默后，寒阙真人终究还是点了头。
“温茶？”
“弟子在！”
“念你心诚，又与九嶷山有缘，我便准了你所请。待回到宗门，便去杂役处报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