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眼中，从未有过自己这个人！
刚才那漠然的一瞥，比任何斥责都更残忍地印证了这一点！
三年来的平静，那些温暖，不过是师尊闭关时无暇顾及的尘埃！
如今他破关而出，筑基巅峰，自己这个“劫材”，恐怕又要被投入那淬炼道心的熔炉之中了！
“陈师弟！你没事吧？”
林虎那熟悉的大嗓门由远及近，带着急切。
他刚才在灵植园深处也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的灵压和震动，扔下锄头就狂奔过来。
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陈泽，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划破的衣服和渗血的伤口，浓眉紧锁。
怒视着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弟子：“看什么看？！
都滚开！谁再敢嚼舌根，老子手里的锄头可不认人！”
他凶悍地挥舞了一下拳头，暂时驱散了那些不善的目光。
赵雨薇的身影也匆匆赶来，看到陈泽的模样和破碎的禁制，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她快步上前，扶住陈泽另一侧手臂，声音带着安抚的柔和，却掩不住眼底的忧虑：“陈师弟，先回去处理伤口。
师尊出关，自有其要务，莫要多想。”
她的指尖，借着搀扶的姿势，极其隐秘地在陈泽手臂内侧快速划过一个微小的、带着清凉安神气息的符文。
正是清心丹内暗藏的那缕神识印记的简化激发方式！
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清凉之意瞬间涌入陈泽混乱惊悸的心神，强行压下了玉扣的躁动和翻涌的恐惧。
陈泽身体微微一颤，感受着林虎手臂传来的力量和赵雨薇指尖的清凉，如同即将溺毙之人抓住了浮木。
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身体的颤抖。
他低着头，任由两人搀扶着，踉跄地离开这片让他窒息的山坳。
夕阳彻底沉没，暮色西合。
丙字七号院简陋的小屋内，灯火如豆。
陈泽坐在竹榻上，赵雨薇正小心地用沾着药水的棉布擦拭他手臂和脸上的细小伤口。
药水带来微弱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头的冰冷。
“嘶…” 他忍不住吸了口气。
“忍着点，伤口沾了寒潭的冰煞气，不清理干净会留下暗伤。”
赵雨薇动作轻柔，语气却不容置疑。她瞥了一眼陈泽死死攥着衣襟、指节发白的手，那里是玉扣的位置。
“赵师姐…”
陈泽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恐惧。
“师尊他…会不会…”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赵雨薇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师尊闭关三年，甫一出关便展露筑基巅峰修为，震动宗门。
此刻必然在主峰与宗主及诸位内门长老议事。”
她将染血的棉布丢进水盆，拿起干净的布条开始包扎。
“至于你…
师尊既己言明你是其‘道心劫材’，在师尊达成所愿之前，你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勤修不辍，稳固根基即可。
其他的…莫要多问，莫要多想。”
她的话平静无波，却如同冰冷的锁链，再次将陈泽拉回残酷的现实。是啊，“劫材”的本分。
他还能奢望什么？
“给！刚烤好的，还热乎！”
林虎端着一个油纸包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浓郁的焦香瞬间弥漫小屋。
他打开纸包，里面是几个烤得金黄焦脆、散发着甜香的灵薯。
“吃饱了才有力气！管他什么长老出关，天塌下来也得先填饱肚子！”
他不由分说地塞了一个最大的到陈泽手里。
滚烫的温度透过油纸灼烫着掌心，浓郁的香甜气息钻入鼻腔。
陈泽捧着那滚烫的灵薯，感受着掌心真实的暖意和鼻尖熟悉的味道，被恐惧和冰冷冻结的心，似乎被这粗暴的温暖撬开了一丝缝隙。
他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咬着烤得软糯香甜的薯肉。滚烫的食物滑入冰冷的胃里，带来一种奇异的、属于“活着”的踏实感。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上眼眶，混合着薯肉的香甜，无声地滑落。
林虎装作没看见，大口啃着自己那份，含糊道：“对了！我刚回来路上听说了！
外门大比的日子定了！
就在下月初八！
嘿嘿，陈师弟，咱们可得好好准备！
这次说什么也得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瞧瞧厉害！”
外门大比？
陈泽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沾着泪痕的脸上还带着茫然。
三年蛰伏，他几乎忘了还有这回事。
赵雨薇包扎好最后一道伤口，收拾着药瓶，接口道：“不错。大比在即，正是你证明自身价值、稳固地位的机会。
师尊既己出关，此次大比，意义更非寻常。”
证明价值？
稳固地位？
陈泽的心猛地一沉。
他明白赵雨薇的意思。在师尊眼中，一个更有用的“劫材”，或许能换来更“温和”的淬炼？
多么冰冷而现实的逻辑。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玉扣。
玉扣冰凉沉寂，但内里深处，一股微弱却更加凝练的吞噬感，正随着他心绪的起伏而悄然脉动。
三年时间，他早己不是那个面对林铮杀意只能绝望颤抖的雏鸟。
寒潭深处的噩梦，失控的吞噬，无数次的压制与掌控……
早己在他灵魂深处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恐惧依旧刻骨。
但恐惧之下，一丝被生存本能和玉扣力量催生出的、极其微弱的凶性与决绝，如同冰层下悄然滋生的藤蔓，正顽强地探出头来。
他用力咽下口中的食物，抹去脸上的泪痕，看向林虎和赵雨薇，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定：
“好。下月初八，大比。”
窗外，夜色如墨。
寒潭方向，破碎的禁制水汽正在缓慢弥合，但那股属于筑基巅峰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却如同实质的阴云，沉沉笼罩在整个外门上空。
蛰伏的幼兽，被迫离开了温暖的巢穴。
而狩猎者的目光，己然重新锁定。
青云宗外门，演武峰。
人声鼎沸，灵力激荡。
巨大的环形演武场如同沸腾的鼎炉，数十座青石擂台星罗棋布。
三年一度的外门大比，正式拉开帷幕。
空气里弥漫着汗水的咸腥、灵力的躁动，以及无数年轻弟子渴望一飞冲天的灼热气息。
丙字区，第七擂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