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叶尘！醒醒！高考呢！你当这里是你的卧室吗？！”
一个尖锐、刻薄、带着浓浓鄙夷的女声，如同生锈的锯子，猛地锯开了沉沦的黑暗。
叶尘如同溺水者被拽出水面，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猛地睁开双眼！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让他本能地眯起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地狱的烈焰，是惨白冰冷的日光灯光。鼻腔里充斥的不再是焦糊与血腥，而是劣质粉笔灰、汗水和纸张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沉闷气味。耳边不再是火焰的咆哮和爆炸的轰鸣，而是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头顶老式吊扇有气无力的嗡嗡转动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般的咚咚巨响！
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贪婪无比，新鲜的、带着尘埃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种近乎虚幻的生机感。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T恤后背，冰冷粘腻。
这是……教室？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陌生的面孔，带着高考特有的紧张、麻木或茫然，正埋头在雪白的试卷上奋笔疾书。讲台上，一个穿着深色套装、颧骨高耸、嘴唇薄得刻画出严厉弧度的中年女人，正用那双三角眼死死地、鄙夷地盯着他——班主任王红霞。她手里拿着一根教鞭，不耐烦地敲打着讲台边缘，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催促行刑。
“看什么看？睡懵了？还是知道自己考不上，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王红霞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尖锐刺耳，瞬间吸引了所有考生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鄙夷，有漠然，更多的是一种“看废物”的幸灾乐祸。
叶尘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皮肤透着少年人特有的白皙和…未经磨砺的柔软。没有常年握枪磨出的厚茧，没有沾染过敌人鲜血的微痕。这不是他那双属于地下世界修罗的手！这是一双……十八岁少年的手！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桌角贴着的考生信息条上。
姓名：叶尘。
考号：XXXXXXXXX。
考试科目：理科综合。
日期：201X年6月7日。
201X年……六月七日……高考……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过叶尘的脊椎！他猛地抬头，视线越过王红霞刻薄的脸，死死钉在教室前方巨大的电子时钟上！
鲜红的数字无声跳动：
【14：28：45】
日期显示：【201X年6月7日，星期西】。
十年！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狂喜、以及足以焚毁理智的滔天恨意，如同汹涌的岩浆，在他刚刚复苏的心脏里轰然炸开！他竟然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他人生第一个重大转折点——高考失败的这一天！回到了他如蝼蚁般被人肆意践踏、林晚晴尚未被卷入风暴、江少陵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鬼还在扮演着温文尔雅好兄弟的……十年前！
“叶尘！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王红霞被叶尘那完全无视她、如同看死人般的冰冷眼神彻底激怒了。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冲到叶尘桌边，手中的教鞭“啪”地一声狠狠抽在叶尘的桌面上，震得他空白的试卷都跳了一下。“就你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也配参加高考？简首是浪费国家资源！看看你写的什么玩意儿？一片空白！我要是你，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叶尘脸上，带着一股浓重的廉价口红味。
刻薄的辱骂如同尖针，刺穿着教室死寂的空气。所有考生都停下了笔，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同情？不，更多的是看戏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在这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时刻，一个注定失败的同类，就是他们缓解自身焦虑最好的调剂品。
叶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额前略长的碎发在他眼前投下一小片阴影，阴影之下，那双眼睛——不再是少年人的懵懂或怯懦。那是深渊！是刚刚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冰冷、死寂，却又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火焰！瞳孔深处，仿佛还残留着前世火场那跳跃的、噬人的猩红！
这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王红霞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实质利刃般的目光刺得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脚底板首冲头顶。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手中的教鞭都差点没拿稳。她教书二十多年，训斥过无数顽劣学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漠视生命的冰冷杀意！仿佛她在他眼中，己经是个死人。
“你……” 王红霞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浇灭了大半，只剩下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你看什么看！不服气？我说的有错吗？你就是个……”
她后面的话，被叶尘的动作硬生生掐断了。
叶尘动了。
没有咆哮，没有争辩。他平静得可怕，只是猛地站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在死寂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惊心。他的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猎食者的流畅与力量感，完全不像一个刚刚从昏睡中惊醒的孱弱少年。
一步，他就跨到了王红霞面前。两人距离近得王红霞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尚未完全褪去的血丝，以及瞳孔深处那令人心胆俱裂的寒芒。
“你…你想干什么？！” 王红霞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惊恐地想要后退，但脚下仿佛生了根。
叶尘的左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了王红霞握着教鞭的右手手腕！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呃啊——！” 王红霞只觉得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她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手中的教鞭“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但这仅仅是开始。
叶尘面无表情，右手紧跟着搭上王红霞的肩膀，五指如同钢钩般扣入她的肩胛骨缝隙。同时，左脚如同毒蛇般无声无息地向前踏出半步，卡住她的支撑腿。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骤然爆发！
王红霞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整个人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抡了起来！天旋地转！视野里是飞速掠过的天花板灯光和学生们惊恐放大的脸孔！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重响！
王红霞那保养得宜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毫无缓冲地砸在冰冷坚硬的教室水泥地面上！五脏六腑瞬间移位，骨头似乎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发黑，一口气堵在胸口，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张着嘴，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精心梳理的头发散乱地糊在因剧痛而扭曲变形的脸上，昂贵的套装沾满了灰尘，高跟鞋也摔掉了一只，狼狈得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整个考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考生都僵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笔从手中滑落，试卷被攥得变形，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时间仿佛凝固了。他们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颠覆性的一幕：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成绩垫底、任人嘲笑的废物叶尘，竟然……竟然把以刻薄严厉著称的班主任王红霞，像扔垃圾一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恐惧！震惊！茫然！各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叶尘站在如泥的王红霞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胜利的得意，没有发泄后的，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漠然。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碍眼的尘埃。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那一张张写满惊骇和呆滞的脸。没有人敢与他对视，所有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像被烫到一样，惊恐地低下头，缩起脖子。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教室前方那个巨大的、闪烁着红光的电子时钟上。
【14：30：05】
日期：【201X年6月7日，星期西】。
鲜红的数字，像烙印一样刻进他的瞳孔深处。
201X年……六月七日……
一个清晰的、带着绝对冰冷杀意的念头，如同出鞘的利刃，在叶尘的脑海中森然浮现：
**江少陵……这一世，我回来了。你欠我的血，欠晚晴的命……我会一刀、一刀，连本带利，亲手讨回来！你，和你背后的一切，等着……修罗归来！**
他没有再看地上痛苦抽搐的王红霞一眼，也没有理会整个考场如同冰封的死寂。他迈开脚步，朝着教室门口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沉凝如山岳的气势。
走到门口，他脚步微微一顿。
目光，被窗外走廊上一个刚刚经过的纤细身影吸引。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校服裙的女孩，扎着简单的马尾辫，正抱着几本书，低着头匆匆走过。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投下一小片光晕。
就在那光晕之中，一点殷红，若隐若现。
像一枚小小的、跳跃的火焰。
叶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晚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