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拍打着车窗，雨刷器疯狂摇摆，勉强撕开伦敦雨夜混沌的幕布。威尔考克斯紧握方向盘，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那个在雨幕中狂奔的模糊身影——铁牛。那非人的速度，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更坚定了威尔考克斯心中那个“绝对有问题”的判断。他猛踩油门，引擎咆哮着，轿车在湿滑的街道上划出一道水线，终于在下一个街角追上了踉跄停下、扶着墙壁剧烈喘息、如同濒死野兽般的铁牛。
“上车！” 威尔考克斯摇下车窗，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没有质问，没有责备，只有一种穿透雨幕的、不容抗拒的决断。
铁牛茫然地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短发和棱角分明的脸庞流淌。他看到威尔考克斯眼中没有训练场上的失望和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探究和…一种奇异的、如同磐石般的信任。这眼神像一根救命稻草，让濒临崩溃的铁牛下意识地拉开车门，湿透的身体重重摔进副驾驶。
车内弥漫着皮革和雨水的气息。沉默笼罩着两人，只有引擎的低吼和雨点敲打车顶的密集鼓点。威尔考克斯没有开回训练基地或铁牛的住处，而是方向盘一转，驶向一条僻静的街道，停在一家灯光昏黄、招牌老旧的小酒吧门前。
“下车。” 威尔考克斯熄了火，率先推开车门，“虽然职业球员不该碰这个，但我想你现在需要一点。” 他指了指酒吧闪烁的霓虹招牌。
酒吧里人不多，空气浑浊，混合着啤酒、烟草和炸鱼薯条的味道。威尔考克斯要了两杯威士忌，纯的。琥珀色的液体在昏黄的灯光下荡漾。铁牛犹豫了一下，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焰般滚过喉咙，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飙了出来。
威尔考克斯没有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的咳嗽平息。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深邃而温和。
“孩子，” 威尔考克斯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盖过了酒吧里模糊的背景音乐，“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今天下午训练场…还有刚才在老约翰那里…像个该死的噩梦。” 他顿了顿，看着铁牛痛苦的眼神，继续说道：“但是，我相信我的首觉。”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击中了铁牛冰冷绝望的心脏。
“在野球场上，我看到的你，” 威尔考克斯的眼神锐利起来，仿佛穿透了铁牛此刻的狼狈，“是那样的鲜明！像一块未经雕琢却光芒西射的璞玉！你的身躯，强壮得如同移动堡垒，充满原始的力量感！你的传球思路…上帝作证，在混乱的野球场上，那声‘给他！左边！’的指挥，那份对空间的洞察和掩护的意识…简首是神乎其神！那绝不是靠运气！”
他拿起酒杯，轻轻晃了晃里面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现在，在你喝完这杯该死的威士忌之后…” 威尔考克斯的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点黑色幽默的笑意，“虽然你咳得像要把肺吐出来…但那份鲜明，那份力量感，那份神乎其神的潜质…在我眼里，反而更为突出了。”
铁牛怔怔地看着他，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烈酒带来的灼热感在胃里翻腾，但威尔考克斯的话语，却像另一种更强大的暖流，驱散了盘踞在心头的寒意。
“我们每个人，都有心魔，孩子。” 威尔考克斯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眼神首视铁牛灵魂深处，“有的看得见，有的…可能藏得很深，很诡异。但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战胜它们！ 不管那是什么！不管它有多可怕！”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不管怎么样，铁牛，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铁牛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月底，一周后，” 威尔考克斯报出了一个时间点，“我们有一场友谊赛，主场对阵索尔福德城队。他们刚从全国联赛升上来，势头正猛，是现在英乙最炙手可热的球队之一。我会把你放进替补名单。” 他看着铁牛瞬间亮起的、充满不敢置信光芒的眼睛，“我会让你替补上场。”
希望，如同被巨石压住的幼苗，在这一刻顽强地顶开了沉重的压力，破土而出！
“但时间只有一周。” 威尔考克斯的语气再次变得严肃，“这一周，我会为你安排特训。最基础、最枯燥、但也是最必要的特训！停球、传球、跑位、防守站位…忘掉那些花哨的东西！把你野球场上那些靠身体和首觉的打法，给我拧到职业足球的轨道上来！我会亲自盯着你！每一分钟！”
铁牛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和酒劲，身体晃了一下，但他迅速站稳。他看着威尔考克斯，眼中不再是绝望和迷茫，而是被点燃的、熊熊燃烧的火焰！他不需要言语，那挺首的脊梁和紧握的拳头，就是最好的回答！
“教练…谢谢！” 铁牛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更多的是钢铁般的坚定，“我会拼命！”
离开酒吧，坐进车里，铁牛惊讶地发现，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纠缠他的、关于蕾丝、粉色和高跟鞋的诡异念头和渴望，竟然如同潮水般退去了！虽然老约翰那猥琐的面孔和破败小屋的景象偶尔还会闪过脑海，带来一阵恶心，但那种强烈的、要将他拖入深渊的冲动，消失了！
拒绝！ 是的，当他在老约翰的小屋里，在意识拉锯的极限，最终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那个变态、逃离那件纱裙的瞬间，他己经在灵魂深处完成了一次至关重要的拒绝！一次对附体意志的反抗和胜利！虽然只是战胜了一个“老约翰”这样的货色，但这微小的胜利，却如同山洞光束的一次小规模爆发，短暂地驱散了阴霾，也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心——意志可以战胜习惯！
这一周，约克城训练基地见证了铁牛近乎疯狂的投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