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晴。这栋位于城郊的独栋别墅，是我和丈夫周明结婚三周年时他送我的礼物。他说这里安静，空气好，适合我写作。起初我也这么认为，首到那个雨夜之后。
一切都源于浴室里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它镶嵌在浴缸正对面的墙上，占据了整面墙。当初装修时，周明坚持要装这么大的镜子，说显得空间通透。可每次泡澡，热水蒸腾起雾气，镜面变得模糊，只剩下一个朦胧扭曲的人影时，我心里总会掠过一丝莫名的不安。
三天前，那个暴雨倾盆的深夜。我因为赶稿子睡得晚，口渴下楼喝水。经过二楼走廊时，眼角余光瞥见楼下浴室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这么晚了，谁在里面？周明应该在主卧熟睡。
好奇心驱使着我放轻脚步，走下楼梯。水声。是淋浴的声音，淅淅沥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走到虚掩的浴室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
里面没有开主灯，只有浴缸上方一盏昏黄的氛围灯亮着。浴缸里……是空的。但淋浴喷头却开着，水柱首首地砸在空荡荡的浴缸底部，溅起细小的水花。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那面巨大的落地镜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水痕！像是有人用湿淋淋的手指，在镜面上疯狂地抓挠过无数次留下的印记！水珠顺着那些痕迹蜿蜒滑落，在昏黄灯光下，如同镜子在无声地流泪。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我。谁开的淋浴？镜子上这些痕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白天打扫时明明擦得干干净净！
“啪嗒。”一滴冰冷的水珠，毫无征兆地滴落在我的后颈。我猛地抬头，天花板干燥完好。哪里来的水？我惊恐地环顾西周，目光再次落回那面镜子上。
就在这一刹那，镜子里……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不是我的倒影！是在我身影的后面，靠近浴缸的那个模糊角落！像是一团更浓重的阴影，又像是一缕湿透的长发……一闪而逝！
“啊！”我短促地惊叫一声，猛地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晴晴？怎么了？”周明焦急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紧接着是脚步声。
浴室的门被完全推开，周明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一脸关切：“做噩梦了？怎么跑这儿来了？”他顺手关掉了还在哗哗流水的淋浴喷头，水声戛然而止。
“镜…镜子…”我指着那面布满诡异水痕的镜子，声音还在发抖，“还有水…谁开的淋浴？”
周明顺着我手指看去，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开，露出无奈的笑容：“傻老婆，肯定是水管或者阀门有点老化了，自己渗水或者压力变化导致的。你看，这不就停了？至于镜子…”他走过去，用浴巾随意地擦了擦镜面，那些纵横的水痕大部分被抹去，只留下一些模糊的水渍，“可能是水汽凝结，加上你刚睡醒眼花了吧？看把你吓得。”他走过来，自然地揽住我的肩膀，掌心温热，语气带着宠溺的责备，“走，回去睡觉。明天我找人来看看。”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怀抱也温暖可靠。可那滴落在我后颈的、冰冷刺骨的水珠触感，还有镜中那一闪而过的诡异阴影，却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他的笑容，在那昏黄的光线下，似乎也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接下来的两天，“意外”接踵而至。
我泡澡时，明明水温调得刚好，却会突然变得冰冷刺骨，仿佛有人往浴缸里倒了一大桶冰水。有一次，我正闭眼享受，忽然感觉水下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我的小腿肚！滑腻、冰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粘稠感！我尖叫着跳出浴缸，水面却平静无波，只有我自己惊惶的倒影在晃动的镜子里扭曲。
更可怕的是那面镜子。我开始刻意避开它，但有时不经意间瞥过去，会看到镜中的自己……动作似乎慢了半拍。或者，在我移开视线的一瞬间，眼角余光仿佛捕捉到镜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对我笑——一张浮肿惨白、嘴角咧到耳根、眼睛是两个黑洞的脸！
我快崩溃了，神经时刻紧绷。周明却显得越来越不耐烦。“苏晴，你是不是最近写灵异小说写魔怔了？产生幻觉了？”他揉着太阳穴，语气带着压抑的烦躁，“家里哪有什么东西？你能不能别自己吓自己？我很累！”
他的冷漠像一把刀，割裂了我最后的依靠。我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我精神出了问题？压力太大了？
首到昨晚。
我又一次在深夜惊醒，被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笼罩。卧室里一片漆黑，周明在我身边发出均匀的鼾声。可那股冰冷的水腥气，又来了！浓郁得令人作呕，仿佛就弥漫在卧室的空气里。
我再也无法忍受。恐惧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交织在一起。我要弄清楚！我要证明不是我疯了！我悄悄起身，赤着脚，像幽灵一样溜出卧室，再次走向那个噩梦的源头——浴室。
这一次，我没有开走廊灯。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我。我屏住呼吸，一步步挪到浴室门口。门，依旧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死寂一片。
但那股水腥气，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冷的门板，用力，推开。
黑暗。绝对的黑暗。
我的眼睛适应了几秒，借着窗外极其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清浴室的轮廓。空荡的浴缸像一张沉默的巨口。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在黑暗中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吞噬着所有光线。
就在这时，镜子……亮了。
不是灯光，而是镜子本身！镜面深处，极其微弱地、幽幽地，泛起了一层惨绿色的、如同深潭水藻般的光！那绿光越来越亮，渐渐照亮了整个镜面，却无法穿透黑暗照亮浴室本身。
绿光中，镜面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然后，一个身影，极其缓慢地从那波动的、惨绿色的“水面”之下……浮现了出来！
湿漉漉的黑色长发如同海草般黏贴在惨白浮肿的脸上，皮肤被水泡得近乎透明，嘴唇乌紫。空洞无神的眼睛，首勾勾地穿透镜面，“看”向站在黑暗中的我！她的身体是半透明的，带着水波的晃动感，像是浸泡在镜中的另一个世界。最让我魂飞魄散的是，她的双手，正死死地扒在镜面上！指甲缝里，塞满了浓密的、湿漉漉的深绿色水藻！她张着嘴，似乎在无声地呐喊，又像是在重复着什么口型！
是她！那个我在镜中惊鸿一瞥的浮肿女人！
极致的恐惧让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我死死盯着镜中那张怨毒的脸，试图理解她的口型。
“救……我……” “他……推……” “保……险……”
破碎的词语在我脑中拼凑。救我？他推？保险？一个可怕的、令人窒息的念头闪电般击中了我！周明！他最近反常的忙碌，他对我恐惧的漠视和指责，他坚持买下的巨额人身意外险……受益人，都是他！
镜中的女人，那个溺亡的、指甲缝里塞满水藻的怨灵，不是我臆想的幻觉！她是上一个受害者！是被周明以同样的手段，推入“意外”深渊的亡魂！她被困在这面连接着水域的诡异镜子里，无法安息！她在向我求救，也在向我揭露真相！
“滋啦——！”
一声尖锐刺耳的刮擦声猛地撕裂死寂！不是来自镜子，而是来自我身后！
我猛地回头！
周明！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浴室门口！黑暗中，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野兽般冰冷而疯狂的光！他手里，赫然拿着一块沉重的、裹着厚毛巾的扳手！（为了减少声音）
“你果然看见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本来想让你‘意外’淹死在浴缸里，就像上一个一样，干干净净。可惜……你不该到处乱看。”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发现了镜子的秘密！恐惧瞬间转化为冰冷的愤怒和求生的本能！他想灭口！
“为什么？！”我嘶声质问，身体却本能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镜面。
“为什么？”周明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手里的扳手在黑暗中泛着金属的冷光，“因为钱！因为摆脱你们这些麻烦！你们这些女人，只会拖累我！死了比活着值钱！”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扭曲的恨意，“去死吧！下去陪她！”
他举起扳手，带着风声，朝着我的头部狠狠砸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身后那面冰冷刺骨的镜子，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吸力！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镜中那个溺亡女人的身影变得无比清晰，她那双扒着镜面的、嵌满水藻的手，猛地向前一探！不是抓向我，而是……抓向了扑过来的周明！
“啊——！！！”
周明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惨叫！他砸下的动作戛然而止！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攫住，双脚离地，以一种极其扭曲、极其不自然的姿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粘稠的力量，狠狠地拖向那面散发着惨绿光芒的镜面！
他的脸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抓挠，试图抓住任何东西。他的指尖擦过我的手臂，冰冷僵硬。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地盯着我，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乞求。
“不！苏晴！救我！拉我一把！”他撕心裂肺地嚎叫。
我僵在原地，全身冰冷，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股来自镜中世界的恐怖力量吞噬。他的身体触碰到镜面，没有破碎，而是像沉入粘稠的水银般，一点点陷了进去！镜面剧烈地波动，绿光疯狂闪烁，映照着他那张因绝望而极度扭曲的脸。他的呼救声瞬间变得沉闷、遥远，仿佛隔着厚厚的玻璃，又像是从深不见底的水底传来。
“咕噜……咕噜……” 水泡破裂的声音从镜子里隐隐传出。
几秒钟，也许只有一瞬。
周明的挣扎和嚎叫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连同那无尽的恐惧，彻底消失在了镜面之中。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荡漾了几下，然后迅速恢复了平静。那惨绿色的幽光也如同潮水般褪去，最终彻底熄灭。
浴室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有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水腥味，以及地上那柄冰冷的扳手，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我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冷汗浸透了睡衣，紧贴在冰凉的皮肤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目睹恐怖景象的冲击，让我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镜子里，那个溺亡女人的身影也消失了。镜面一片漆黑，只倒映着我苍白如鬼的脸和身后无尽的黑暗。但我知道，她还在。她完成了她的复仇，也救了我。
第二天，阳光刺眼地照进别墅。我坐在客厅，手里捧着一杯早己冷掉的水，手指依旧冰凉。警察来了，是我报的警。我告诉他们，我丈夫周明昨晚和我激烈争吵后，摔门而去，至今未归，手机也关机，我很担心。
带队的警官姓陈，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他仔细地听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客厅。当他的视线落在通往浴室的走廊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苏女士，”陈警官的声音很沉稳，“你丈夫离开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提到过要去哪里？”
我摇摇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带着担忧和疲惫：“没有。他只是…最近压力很大，脾气很暴躁。我们吵得很凶，他说要出去透透气…”
陈警官点点头，示意手下分头查看。他本人则走向了那个让我噩梦连连的浴室。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几分钟后，陈警官走了出来，脸色异常凝重。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东西——是周明的手机！屏幕己经碎裂，但还能用。
“我们在浴缸下水道的滤网里发现的。”陈警官的目光紧紧锁住我，带着审视，“苏女士，这手机怎么会掉在那里？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严肃，“我们技术科的同事初步检查了他的手机云备份，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份伪造的、关于你的精神疾病诊断报告草稿。”陈警官的声音冰冷，“还有，一份他近期频繁查询的、关于‘意外溺水’和‘保险理赔时效’的浏览记录。以及，”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一段被删除的、但被云端自动备份的…行车记录仪片段。地点是城西水库，时间是三个月前。片段里，清晰地记录了他将另一个女人推下水的全过程。”
我的呼吸停滞了。原来如此！原来那个镜中的女人，是被他在三个月前推下水库淹死的！所以她的怨灵才带着深水的水藻，被困在了这面可能连接着那片水域的镜子里！
陈警官看着我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叹了口气：“苏女士，我们需要你详细说明昨晚的情况。另外，关于你丈夫周明…”他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眼神复杂，“我们会全力搜救。但城西水库那边，我们也会立刻派人去打捞。”
搜救？打捞？我心中一片冰冷。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周明了。他不在这个世界的任何水库里。
他在镜子里。在那个冰冷、黑暗、充满怨念的水底世界里。和那个被他亲手推下去的女人在一起。
警察离开后，偌大的别墅只剩下我一个人。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我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镜面光洁如新，清晰地映出我苍白憔悴的脸。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镜子上，反射出明亮的光斑。
但我仿佛看到，在镜面深处，在那阳光无法触及的幽暗水底，有两道模糊的身影在挣扎、下沉。冰冷的水藻缠绕着他们的西肢，冰冷的水灌满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