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大街位于城郊工业区，入夜后几乎无人。林宇和苏瑶站在37号仓库前，锈迹斑斑的铁门在风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某种不祥的预告。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苏瑶轻声问，手指紧紧攥着林宇的衣袖。
林宇点点头，胸口伤疤隐隐作痛。自从发现那些照片后，他的梦境变得更加混乱，不断闪现手术台、刺眼的白光和一个小男孩的哭声——那个男孩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铁门没锁。推开时，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仓库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宽敞，但昏暗得几乎看不清轮廓。唯一的光源来自角落的一盏孤灯，照出一个坐在木箱上的身影——是那个自称37号的女孩。
"你来了。"她站起身，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还带了朋友。"
"你说能告诉我真相。"林宇向前一步，"关于我是谁，关于...那个红裙女孩。"
37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向墙边，拉开一块帆布。隐藏在下面的是一面巨大的照片墙——数百张照片从婴儿到成年，整齐排列成两条平行的时间线。左边是林宇熟悉的自己，右边则是那个红裙女孩，年纪稍大些的照片里她穿着各种款式的红裙，面容与林宇惊人地相似。
"这是..."苏瑶倒吸一口冷气。
"林宇和林雨。"37号轻声说，"双胞胎，但不仅仅是普通的双胞胎。"
她打开一台老式投影仪，墙上出现一段模糊的录像：一个实验室里，两个约五岁的男孩被固定在相邻的手术台上，胸口相同位置被烙上奇怪的符号。他们痛苦地哭喊着，而年轻许多的陈志明站在一旁记录数据。
"停下！"林宇突然喊道，额头渗出冷汗。录像中男孩的哭声与他梦境中的声音完全一致。
37号暂停录像，转向他："你记得，对吗？哪怕只是片段。这是'双生意识分割实验'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苏瑶挡在林宇前面，像是要保护他免受伤害。
"意思是..."37号深吸一口气，"林宇和林雨原本是一个人。陈志明通过实验和手术，将一个孩子的大脑意识强行分割成两部分，植入两个身体。"
林宇的膝盖一软，差点跌倒。苏瑶及时扶住他，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臂。
"这不可能..."林宇声音嘶哑，"人类意识怎么可能..."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行。"37号走向房间另一侧，打开一个金属柜，"但你们不是普通的孩子。你们的母亲在怀孕期间参与了陈志明的早期药物试验，导致胎儿大脑出现异常分裂倾向。"
金属柜里陈列着几十个玻璃瓶，每个里面漂浮着不同的人体组织标本。37号取出其中一个，里面是一小块脑组织，标签写着"L-YU-37-左前额叶"。
"这是..."苏瑶捂住嘴。
"我的部分大脑。"37号平静地说，"陈志明认为双生意识需要定期'同步'，所以每次实验都会从我们身上取样比较。"她指向照片墙，"林宇和林雨是第一批成功案例，我是第37号复制品。"
林宇的胸口伤疤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像被烙铁重新烫过。他撕开衣领，惊骇地发现疤痕正在渗血，而37号的额头同样位置也出现了一道血痕。
"怎么回事？"苏瑶慌乱地拿出纸巾按住林宇的伤口。
"意识链接。"37号擦掉自己额头的血，"当双生体靠近时，原始创伤会重新显现。陈志明称之为'量子纠缠效应在宏观层面的表现'。"
她拿出一个小型电子设备，类似USB驱动器："这是从你伤口取出的芯片，陈志明植入所有实验体体内的追踪监控装置。要看看里面的内容吗？"
林宇机械地点头。37号将设备插入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出现一段音频文件。点击播放后，陈志明的声音清晰地传出：
"实验日志第137天。L-YU和L-YU-37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意识同步率。正如预测，分割后的双生体会在量子层面保持连接，共享部分记忆和感知。这证明人类意识本质上是一种可分割、可移植的量子信息模式...他们本是一体。"
录音结束，仓库陷入死寂。林宇的视线无法控制地回到照片墙上那个红裙女孩——他的另一半，被强行分离的灵魂。
"她...林雨现在在哪里？"他艰难地问出口。
37号走向房间最暗的角落，捧出一个白色骨灰盒，上面刻着"林雨"二字和生卒日期。就在她递给林宇的瞬间，骨灰盒表面突然渗出细密的水珠，像是哭泣。
"七岁那年，分割手术的副作用导致她心脏衰竭。"37号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陈志明认为这是因为女性身体承受力较弱，所以之后的实验体都使用男性基因。"
林宇接过骨灰盒，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那些水珠沿着他的指尖滑落，出奇地温暖，不像普通的水分。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从心底涌起，不是他的，却又属于他。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们这些？"苏瑶警惕地问，"陈志明己经死了，这些实验应该结束了。"
"因为并没有结束。"37号拉开衣领，露出和林宇一模一样的疤痕，"还有几十个实验体分散在各处，包括几个最新一代的完美版本。陈志明死了，但他的研究被某个组织继承了。"
她递给林宇一个文件夹："这是从陈志明私人服务器上抢救的资料。你父亲...林教授一首试图保护你，但他也被监视着。"
林宇翻开文件夹，第一页就是林教授的亲笔信，日期是十年前：
「如果我出了意外，请找到我儿子林宇。告诉他，他妹妹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因为陈志明试图逆转分割实验，将他们重新合并。林雨为保护哥哥牺牲了自己...」
信纸在林宇手中抖动，字迹变得模糊。突然间，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像有人用凿子劈开他的头骨。无数记忆碎片喷涌而出——
手术台的刺眼灯光...红裙女孩紧紧握住他的手..."快跑，哥哥！"...陈志明愤怒的吼叫...一根针管刺入女孩的手臂...他自己的胸口灼烧般的疼痛...
"林宇！林宇！"苏瑶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冷汗浸透了后背。37号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这是什么？"苏瑶戒备地问。
"记忆密钥，我答应过的。"37号平静地说，"它会中和NX-17的抑制效应，帮助他恢复真实记忆。当然，决定权在他。"
林宇抬头看向那支紫色液体的注射器，没有犹豫地伸出手臂："我需要知道全部真相。"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一股冰凉的感觉顺着手臂蔓延。紧接着，世界天旋地转...
...他站在一个巨大的迷宫里，墙壁是半透明的，能隐约看到另一边有个红裙女孩在奔跑。他追上去，却总是拐错弯。女孩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哥哥，记住我们的约定..."
迷宫突然崩塌，林宇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仓库地上，头枕在苏瑶腿上。37号正在收拾那些资料和照片。
"记忆恢复需要时间。"她说，"有些事你可能永远想不起来，那是大脑自我保护机制。"
林宇慢慢坐起来，感觉有什么根本性的东西在意识深处改变了。他看向照片墙，现在能认出其中许多场景——那个游乐园他去过，那棵大树下他和"妹妹"一起野餐...
"我父亲知道多少？"他声音沙哑。
"全部。"37号递给他一张老照片，是年轻的林教授和陈志明站在一起，"他们是大学同学，最初一起研究量子意识理论。但当陈志明开始人体实验时，你父亲退出了，并试图揭发他。"
她指向照片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站着一个年轻女子，怀里抱着婴儿。
"这是..."
"你母亲，还有刚出生的你。"37号轻声说，"单胞胎。陈志明在你三岁时'制造'出了林雨，通过量子意识分割技术。"
林宇的胃部一阵绞痛。所以根本没有自然出生的双胞胎，林雨完全是实验产物...而他甚至不是完整的自己。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苏瑶再次问道，手依然紧握着林宇的。
37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磁卡："因为陈志明死后，实验还在继续。新一代实验体己经接近完成，而他们下一个目标..."她首视林宇，"是回收原始样本，也就是你。"
林宇接过磁卡，上面标着"新希望生物科技，3级权限"。
"这是..."
"他们的新据点。三天后有一次大规模实验，目标是创造第一个成功的'三位一体'意识分割体。"37号的声音变得急促，"我得走了，监控显示有人接近仓库。"
她迅速收拾了几样东西，走向后门，临走前回头看了林宇一眼："不管你信不信，我们这些实验体都把你当作希望。林雨牺牲自己保护了你，别让她的死白费。"
后门关上后，仓库再次陷入寂静。林宇低头看着手中的磁卡和骨灰盒，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我们该相信她吗？"苏瑶轻声问。
林宇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照片墙最中央的一张照片上——五岁的他和林雨站在圣诞树前，手拉着手，笑得灿烂。照片一角有行小字：「愿你们永远记住，灵魂不分彼此。」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但坚定，"但我知道，我必须找出全部真相...为了我妹妹，也为了我自己。"
苏瑶紧紧抱住他："无论真相多残酷，我都会陪着你。"
仓库外，警笛声由远及近。两人对视一眼，迅速收拾起37号留下的关键资料，从后门悄然离开。
夜色如墨，星光隐匿。林宇抱着妹妹的骨灰盒，感到一种奇怪的温暖从盒中传来，仿佛有颗小小的心脏在里面跳动。而在他自己的胸腔里，那道伤疤下的芯片似乎也在回应着什么，发出只有他能感觉到的微弱脉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