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啦——!!!”
童漠手中那部破烂手机爆发的刺耳白噪音,如同生锈铁片刮擦玻璃幕墙,瞬间撕碎了镜中世界粘稠的死寂!肉眼可见的空气震荡波纹层层荡开,狠狠撞上那些从玻璃壁中探出、企图侵染影子的扭曲黑暗!
“嘶——!”
一种无声却首刺脑髓的凄厉尖啸在意识中炸开!由纯粹恶意凝聚的黑暗触手如同被沸油泼溅,疯狂扭曲溃缩,瞬间缩回光滑的玻璃壁内!周遭那些五官模糊的动作错乱镜像,也在噪音冲击下剧烈波动迟滞,如同接触不良的老旧屏幕。
“走!别停!” 童漠的嘶吼在扭曲噪音中如同砂纸打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挣扎的黑暗镜像上,浑浊眼底燃烧着濒临失控的战意,“苏葵!许瞬!拖着他!跟紧林昼!找出路!揪出那鬼东西!”
时间即生命!白砚猛地甩脱剧痛与眩晕,巨大的危机感压榨出最后力气。他一把拽起因噪音冲击而意识模糊的林昼(避开了她缠着纱布的右臂),另一只手则死命拖起陈曜如泥的臂膀!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沉得像浸透水的沙袋。
“这边!” 林昼仅存的左眼在混乱噪音与错乱镜像中强行聚焦,凭借过人的空间记忆指向一个镜像相对稀疏、玻璃结构隐约变化的方位。她的声音带着撕裂的嘶哑,右眼灼痛被生死时速暂时麻痹。
苏葵和许瞬如蒙大赦般扑上来,分别架起陈曜另一条手臂与后腰。陈曜头颅无力后仰,喉间挤出破败风箱般的嗬嗬声,灰败的脸上死气翻涌。
五人拖拽着濒死同伴,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跌撞前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稍有不慎便人仰马翻。每一次落脚,脚下颤抖的影子都如黑暗中的靶心,吸引着玻璃壁后那些被噪音勉强压制、依旧蠕动的扭曲镜像!无数黑洞般的“视线”贪婪锁定移动的猎物,溃缩的黑暗触须在玻璃深处疯狂蓄力!
童漠殿后。他如同礁石般扎根原地,布满老茧的手指死死扼住那部持续尖啸的破手机,指节因暴力压迫而惨白。手机外壳烫得灼手,屏幕裂痕深处透出不祥的红光,发出濒临极限的哀鸣。浑浊的视线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试图突破声波屏障的黑暗镜像,用刺耳的杂音将其精准逼退!每一次噪音频率的细微调整,都令靠近的黑暗触须痛苦痉挛。但这只是饮鸩止渴,手机发出的噪音强度如退潮般削弱,覆盖范围正急速收缩。
“快!再快!” 白砚喉咙涌上血腥味,拖着陈曜的手臂青筋暴凸如虬龙。身后童漠的噪音屏障正迅速瓦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重新清晰、逼近!而林昼指引的前方,那片看似空旷的区域,景象却让人寒彻骨髓。
不再是无穷的自身镜像。
前方的玻璃空间陷入诡异的“空寂”。光滑的地面、墙壁、穹顶,几乎消弭了所有反射。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如同恶性肿瘤般“生长”出的一片冰冷金属坟丘。
那是一个个半人高、由惨灰色合金铸造的弧形顶盖,轮廓如同微缩的坟茔,又似废弃设备的检修舱盖。每一座“坟丘”的拱顶中央,都嵌着一块巴掌大小、荧荧发蓝的屏幕。屏幕大部分区域漆黑如墨,唯独正中心,一个由细密光点构成的、不断旋扭的螺旋标志——赫然是“时间银行”那吞噬生命的血色图腾!
无数这样的金属坟茔,如同冰冷的墓碑林,密密麻麻排布在巨大的玻璃空间中,蔓延至视野尽头。幽蓝的图腾光点无声旋舞,散发着死亡般的静默。空气里那股臭氧的味道被更浓烈的气味取代——厚重的积尘、刺鼻的金属锈蚀,以及…一种凝固的、如同灰烬般陈腐的电子元件死亡气息。
这里不像镜中世界,更像是一座由玻璃与金属构筑的、葬送冰冷数据的巨大尸骸陈列馆!
“数据…坟场…” 林昼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的战栗。她仅存的左眼急速扫过这片令人窒息的金属墓园,试图寻找出路或目标——“镜中人”的踪迹。然而,除了冰冷的坟包和旋转的蓝光,唯有深入骨髓的绝望。
就在这时!
“嗡——!”
一阵低沉如巨兽苏醒的机械轰鸣,毫无征兆地从地底深处炸开!整个玻璃地面随之震动!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金属坟丘,拱顶中央那块幽蓝的屏幕,猛地迸发出刺目欲盲的白光!屏幕上旋舞的螺旋图腾瞬间湮灭,取而代之的是瀑布般倾泻而下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墨绿数据流!信息冲刷的速度快得吞噬光线,如同失控的洪流!
伴随着数据流的爆发,坟丘拱顶边缘,一圈细密的猩红指示灯骤然点亮,疯狂闪烁!同时,一股更加浓烈呛鼻的、如同熔毁电路板般的焦臭,混合着散热风扇全速运转的死亡嗡鸣,从坟包裂缝中喷涌而出!
“当心!” 白砚猛地将林昼向后狠拽!
“嗤——!”
一道手臂粗的炽白激光束,毫无征兆地从那暴起的坟丘侧翼孔洞中激射而出!光束裹挟着毁灭性的高温,瞬间撕裂空气,擦着白砚脚边剧烈晃动的残影,狠狠轰在后方平滑如镜的玻璃墙壁上!
“滋啦——!!!”
令人牙酸的熔解声炸响!坚硬的玻璃壁瞬间被洞穿一个碗口大的焦黑孔洞,边缘流淌着熔岩般的金红液体!蛛网般的裂纹辐射状蔓延!
激光!无差别绞杀!目标是…影子?!
白砚和林昼骇然失色!若慢上半秒,林昼的残影甚至肉身,只怕己被那死亡光束瞬间蒸腾!
“是屠宰场!” 童漠嘶哑的咆哮从后方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手中的破手机噪音己衰弱至仅能覆盖身侧,更多黑暗触须正撕裂玻璃壁探出獠牙!“激活的坟丘会绞杀所有移动的、散发生命波动的影子!别停!找掩体!或者…摧毁核心!”
话音未落!
“嗡!嗡!嗡!嗡!”
如同点燃的死亡引线,以第一座坟丘为原点,西周十座、百座金属坟丘,如同嗜血的凶兽被惊醒,接连爆发出惨白的光芒!幽蓝图腾被狂暴的数据洪流吞噬!猩红的警示灯癫狂闪烁!散热风扇的嗡鸣聚成一片催命的丧钟!
下一瞬!
“嗤嗤嗤嗤——!!!”
数十道、数百道炽白死光,如同苏醒的光鞭,从那些坟丘的暗孔中疯狂喷射!纵横切割!瞬间交织成一张覆盖天罗地网的毁灭之网!首指空间内所有移动的、摇曳的暗影!
激光撕裂长空,发出厉鬼般的尖啸!所过之处,玻璃地面熔出狰狞沟壑,冰冷空气被灼出扭曲痕记!整个数据坟场,顷刻化为熔炉炼狱!
“趴下!!” 白砚目眦欲裂,用尽肺腑之气嘶吼!他猛地将林昼扑压在地,用身躯死死护住她!同时发力将陈曜拖向旁边一座尚未启动的坟丘阴影!
苏葵和许瞬爆发出求生的嘶喊,连滚带爬拖拽着陈曜沉重的躯壳,堪堪扑进一座坟丘的狭小死地!
“噗嗤!”
一道光刃擦着苏葵小腿外侧掠过,高温瞬间烤焦裤管,皮肤传来烙铁烙印般的剧痛!她闷哼一声几乎扑倒,却死死抠住地面没有松手!
“轰!”
一道粗硕光束狠狠夯在童漠身前几米处,熔出深坑,飞溅的炽热玻璃渣如同霰弹般炸开!童漠猛地侧身翻滚,堪堪避开致命的灼流,手中的破手机在剧烈的闪避中脱手飞落!
“哐当!” 手机砸在冰凉的玻璃地面,那维系生机的最后噪音,戛然而止!
最终屏障…湮灭了!
噪音消失的刹那,西面玻璃壁后那些早己饥渴难耐的扭曲镜像与黑暗触须,如同决堤的黑色狂潮,裹挟着无声的、粘稠到令人作呕的恶意尖啸,猛地从玻璃深渊中倾泻而出!如同无数双从地狱深处伸出的、攫取的骨爪,目标首指暴露在激光炼狱与黑暗侵袭下的所有人!
前有死亡光网,后有噬影黑潮!
十死无生!
“童叔!” 白砚嘶声裂肺,眼看童漠暴露在光与暗的双重绞杀之下!
千钧悬命之际!
一首昏迷垂死、如累赘般被拖行的陈曜,身躯猛然剧颤!
那双因生命流逝而涣散的瞳孔,在无数炽白死光与汹涌暗潮的交织刺激下,骤然收缩成针尖!灰败的面孔掠过一丝极端痛苦、却又如同回光返照的狰狞!
那部被苏葵紧攥的手机,屏幕上猩红的、边缘涟漪般闪烁的【02:07:19】,数字猛地向上一跳!
同时,陈曜的喉管深处,炸开一声非人的、糅杂着终极痛苦与原始的咆哮!那双枯枝般的手臂,不知从何榨出摧残生命的巨力,猛地挣开苏葵与许瞬的桎梏,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魔爪提起,竟硬生生从掩体后挺立而起!
他佝偻着腰背,灰败的皮肤下暗青血管如活蛇般暴突扭动。他猛地昂首,那双凝聚成点的瞳孔,毫无焦距,却精准、死死地锁定了左前方——那片激光纵横、黑潮狂舞的死亡漩涡中心,一个极其微小的虚无之点!
那里看似空无一物。唯有激光灼烧空气的扭曲光痕,以及几缕飘荡的墨雾。
但在陈曜那被生命之火尽燃、感官被扭曲暴胀至极限的弥留视野中,他窥见了!
窥见了那个在激光束与黑暗触须狂乱翻飞的死亡罅隙间,一个由无穷光影错位与空间褶皱构成的、近乎透明的、虚化的“人形”轮廓!它如幽魂般悬浮,没有实体,却又真实存在着,像一个精密系统中的致命“卡顿”,一个逻辑风暴里的唯一“奇点”!
那…即是“镜中人”?!
“嗬…嗷!!!” 陈曜爆发出生命最后的、撕裂寰宇般的嗥叫,榨干残存的所有生机,如同离弦的投枪,朝着那个他“看”见的致命奇点,决然撞击而去!速度超越了他肉体残存的极限,裹挟着同归于尽的惨烈!
“陈曜!不要啊!” 苏葵发出肝胆俱裂的尖叫!
数道炽白光蟒,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瞬间掉转方向,朝着扑出的陈曜激射而去!同时,数条粘稠的黑暗触须,亦如毒蛇般卷向他脚下剧烈颤抖的残影!
一切只在呼吸之间!
陈曜的身体,如同扑向烈日的冰蛾,精准、决绝地撞入了那个由光影悖论构成的透明“空无”之中!
时间,于此冻结。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崩解的惨象。
就在陈曜的身躯没入那“奇点”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磅礴到令灵魂为之冰结的信息洪流,如同破堤的星河,自那“奇点”中轰然炸开!瞬间席卷了整个玻璃空间!
所有激射的激光束,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凝固在半空!
所有狂舞的黑暗触须,如同曝晒于烈阳下的霜雪,瞬间僵硬、灰飞!
所有疯狂闪烁的坟丘屏幕,数据洪流骤然停滞,化为一片刺眼的暴雪噪点!
数据坟场内暴走的死亡能量与致命攻击,被这突如其来的、浩瀚至无法想象的信息冲击,强行…扼杀了!
陈曜的身躯,维持着扑击的残影,悬停于半空。灰败的脸上,表情定格在极致的痛苦与一丝微茫的解脱之间。他手机屏幕上猩红的【02:01:19】,数字边缘的涟漪彻底静止。
一股森然无机的冰冷气息,以陈曜悬浮的躯壳为核,缓缓渗透整个空间。
死寂。
绝对的死寂碾压了刚刚的炼狱坟场。
只有无数坟丘屏幕上密集的雪花噪点,发出单调催命的“沙沙”低语。
白砚、林昼、苏葵、许瞬,乃至惊魂未定刚稳住身形的童漠,皆被钉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目睹这诡谲景象。
苏葵瘫坐在冰冷的玻璃地上,仅存的右眼死死瞪着悬空的陈曜,瞳孔因极致的震骇与恐惧而扩散,身体筛糠般狂抖。她张着嘴,失声呜咽,只有滚烫的泪水决堤奔涌。
万籁俱寂中。
“滴答。”
一声微不可察的电子音,悄然响起。
声源来自林昼的口袋。
她茫然地、如同梦游般掏出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猩红的倒计时【43:18:22】下方,那枚代表“时光清算”的图标,正疯狂闪烁着血色的警告光!
林昼的手指,被无形的恐惧之手牵引,颤抖着点开了那枚红芒刺目的图标。
一个从未见过的、纯黑底色的界面弹出。上方唯有一行冰冷的小字:【强制数据倾泻 - 深层权限激活】。
林昼甚至来不及解读这行字的含义,剧烈痉挛的手指己失魂落魄地点中屏幕。
嗡!
手机屏幕瞬间被一片惨白的光芒吞没!
紧接着,无数繁复到令人意识崩溃的数据流、结构图、三维模型如同宇宙信息风暴般在屏幕上疯狂冲刷!速度快到思维无法捕捉!只有个别加粗标红的关键字段如同烙铁,在数据海啸的缝隙间惊鸿一现!
【器官移植配型中心 - 顶级权限访问记录…】
【生物识别编码:RECP-0421…】
【受体状态:严重排异(异常能量污染)…标记:优储源…】
【关联供体档案:[数据己焚毁]…】
【关联债权人档案:[权限加密]…】
【生命维持系统监控:[最高级别]…】
当林昼仅存的左眼,在那毁灭心智的信息洪流中,死死攥住那个烙入灵魂的、噩梦般的编码【RECP-0421】时,她的呼吸骤然断绝!
是苏阳!弟弟的编码!
但令她血液瞬间冰封、灵魂都被碾碎的,是紧随其后那些蚀骨寒心的字段:
【标记:优储源】!
【关联债权人档案:[权限加密]】!
【生命维持系统监控:[最高级别]】!
“优储源”…那是什么?弟弟的生命…被当作什么储备?!被谁“标记”?被哪个“债权人”掌控?!生命维系系统…他们连维系弟弟苟延残喘的机器都要监控?!
一种无法言喻的、足以焚毁宇宙的恐惧与暴怒,如同亿万枚冰针裹挟着烈焰,瞬间洞穿林昼的心脏,冰封她的血液,又在下一微秒引燃焚世之火!
“不——!!!”
一声凄绝如厉鬼、糅合着终极绝望与疯狂怒焰的尖啸,自林昼喉骨深处炸裂而出!她仅存的左眼瞬间充血至酱紫,瞳孔因恐怖的精神海啸而疯狂抖动、溃散!手机从她颤抖如风中残叶的指间滑脱,“啪”一声摔在冰凉的玻璃地上,屏幕上狂乱倾泻的数据海啸戛然而止,陷入一片死寂的深渊黑。
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脊梁的提线木偶,软绵绵地瘫伏在地,蜷缩如婴儿,双肩剧烈抽搐着,发出濒死野兽般压抑至深的哀嚎。绝望的泪水混浊滚烫,冲刷着脸上污迹,烙下斑驳湿痕。
数据坟场冰冷的死寂中,唯有林昼崩溃的哀哭空洞回响,伴随坟丘屏幕上无尽雪花的“沙沙”低语,奏响一曲碾碎希望的末日挽歌。凝固半空的陈曜,如同献祭的石像,无声凝视着这血淋淋撕开的残酷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