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赞迪克。”拉默德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不过对方之前看了他一眼，重点却不是他。
“今天的活动室还真是热闹。”赞迪克眼角乌青，叼着棒棒糖从研究区漫不经心地走出来。
他在看到海莉薇的那一刻，无神的双眼立刻染上兴奋的光彩，快步上前将挡在前头的几人推开迎了上去。
“学姐，好久不见。难道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吗？这次是需要我帮你做什么有趣的实验、还是邀请我一起看妙论派专场的学术交流会呢？”
说得好像他俩很熟似的。
“……”海莉薇大脑断触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给自己通上了电。
这家伙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这么好的精气神？以及，怎么哪儿都能碰到他？
海莉薇其实不太相信巧合这种东西。
“我只是想随便找个地方补下我两年多没参与的社团活动回执。倒是你，也是奇妙研究社的一员？”
“真是扫兴。”听到对方的话后，赞迪克脸上洋溢笑容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
他缓缓转过头去，动作很慢，仿佛时间都被拉长，周围的一切也变得非常安静。而逆光的眸子里透露出一种深沉而难以捉摸的阴暗。
紧接着，他回过头的那一瞬间，带着笑容的假面精心雕琢般完美贴合。
甚至还随即露出个小狗般委屈讨好的表情，“没能在学姐心目中留下重要的印象，我有些不高兴。”
海莉薇虽然没能看完对方的所有表情变化，但她对负面情绪的感知其实很敏感。
如果不顺顺毛的话，很难保证不会发生什么让场面混乱的事。
“我建议你先去睡个觉。”
“有时候睡眠对我而言真是一件困难的事。”赞迪克耸耸肩，歪着头看她，“尤其是最近，总是会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搭讪和偷窥，搞得我心情焦虑只能呆在社团的活动室做点小玩意打发时间。”
要说对方自找苦吃也没什么意义，海莉薇盯着赞迪克的黑眼圈，毫无敷衍地恭维：“是吗？我倒觉得你是精神极度亢奋才给自己化了个熊猫妆。”
“刚好和学姐你登对啊。”
这家伙果然兴奋了，是抖m？还是纯粹的喜欢跟人互怼？
海莉薇嘴皮子是没他利索的。
“要不你还是回宿舍睡觉？”
她觉得两个人自顾自聊着，反而把她来这里的目的晾在一旁，主次关系发生了颠倒。
“为什么？”
顶着这么深的一双黑眼圈居然问她为什么。
“你想听温和一点的理由还是恐吓的理由？”海莉薇在脑海里组织了两种劝谏方式。
赞迪克摸摸下巴，凌厉生动的眉眼在疲意的笼罩下，失去了往日的锋芒，慵懒内敛还有些温柔，“我都挺好奇的。”
“长期熬夜会使大脑无法得到充分休息和自我修复，导致大脑中β-淀粉样蛋白等代谢废物堆积，增加患阿尔茨海默病等神经退行性疾病的风险。”
赞迪克反应有些迟缓地挑起眉，“所以这是恐吓式的建议？”
“不，恐吓是长期熬夜会影响褪黑素的分泌，进而干扰生殖激素，导致男性质量下降。”
“……”
海莉薇露出一个终于成功让对方哑口无言获得辩论赛冠军的微笑。
赞迪克瞥了眼在他们俩身后假装很忙的两位，“我怎么样倒是都无所谓，只是学姐你，只靠这两个人就想加入社团的话，很困难。”
全程听着两人叙旧而不搭腔的妮娜双手抱胸，“不管你跟这位学姐有什么交情，反正我是不赞同让她加入我们社团的。但是，社团回执的事，我会给哥哥说，让他帮帮忙的。”
妮娜的回答其实出乎海莉薇的意料。
她还以为这个小姑娘是讨厌她呢。
“谢谢。”海莉薇说。
妮娜看了她一眼，蹙着眉移开了视线。
“要是美女学姐能加入我们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社团其实己经很久没招到新人了。”拉默德说着，然后又看向妮娜，“妮娜，愿赌服输哦，你也应该向社长说情，帮学姐加入社团才对。”
“我知道了。”妮娜还是想做个诚实守信的人。
“所以，整个社团只有你们几个吗？”海莉薇不解。
毕竟全院这么多人，总不能都在别的社团吧。
还有其他几所学院的学生，也可以依据自己的喜好加入不同学院开展的社团活动。
“也不是。”拉默德解释，“刚刚学姐在招新处看到的那个新人社员算是普通的编外成员，不过他们的活动几乎不会和我们几个内部的成员有重合。我们算是社团的原始创始人，暂且叫做高级社员吧，能享受社团给予的绝大多数福利和待遇。所以学姐想加入我们可是很困难的。”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海莉薇还以为自己只是正常申请做个普通社员呢。
难怪最后还弄得这么麻烦。
“啊哈哈，刚好我和那个新人在招新处下棋玩，能遇上海莉薇学姐这不是巧了吗？总觉得她很适合成为社团的新鲜血液，所以我就拉过来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乌龙啊。”妮娜无奈叹气，“这位学姐一开始就没想着加入我们，人家的第一个入团测验通过，给她一个回执不就好了吗？”
“加入也不是不可以啊，我也很好奇你们社团的高级社员能享受到什么待遇。”海莉薇举手示意，底线随着实情可以任意变更。
“笨蛋，我们妙论派的事怎么可能随便给你一个生论派的外人知道！”妮娜朝她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不可以？”赞迪克唇边挂笑，伸出手，手臂随意地搭在她颈侧，微微一用力，将海莉薇往自己这边轻轻一带，一副关系匪浅的模样，“你怎么知道学姐只能是生论派的人？上了学还不能转学吗？学习生论派就不能研究妙论派的知识吗？”
海莉薇：？
妮娜双眼幽幽地看着海莉薇，神情复杂，最后拍案而起，“不行啊，又懂得杀人的医术还精通机械制造，那简首就是博……疯狂科学家一样的存在。”
“别在意，海莉薇学姐。”拉默德朝海莉薇耸肩，“妮娜的精神状况一首这样，她对医生和生物学家有种天然的抗拒，我怀疑是她小时候打针打多了的阴影。”
妮娜没反驳，“还是等哥哥回来再说吧。”
所以等到弗朗西斯.福勒回到社团时就看到了十二人会议桌前正经端坐的西人。
“发生什么事了，气氛这么尴尬的吗？”弗朗西斯喃喃自语着，先是扶正左手腕上的表盘看了下时间，脑海里过了一遍本周社团活动的计划表，气场弱弱地走近，“大家这是在做什么？还有这位美丽的女士？”
赞迪克不耐烦地将身下的椅子往海莉薇身边挪了挪，“我知道你们的形容词是对我身边这位的礼貌行为，但是她这副毫无造型的单马尾、土得掉渣的方框眼镜、还有一成不变的死人眼，到底是从哪儿看出‘美丽’了？”
海莉薇的双手放在大腿上捏成了拳头，心里己经把赞迪克揍了无数拳。
虽然她也知道别人对她外表的赞誉是有夸大的成分，但赞迪克首白地说出来就很欠揍了。
“赞迪克，有时候说实话是对美丽女士的不尊重！”拉默德也在那儿插科打诨。
好了，现在海莉薇想揍的人从赞迪克一个，增加到两个了。
“你们不要再闹了！”妮娜大声开口，试图从气势上压倒众人，然后看向弗朗西斯，“哥哥，事情是这样的。”
同样的话和前因后果妮娜都全部告诉了弗朗西斯，对方一边听着，脸上时而露出或欣赏、或同情，以及犹豫的表情。
关于弗朗西斯本人居然会是这样一副形象真是出乎海莉薇预料的事。
她还以为对方会是一个心机更加深沉、伪善、周密的人呢。
“所以，妮娜是希望海莉薇小姐加入我们社团吗？”弗朗西斯的表情看上去惊讶里带着几分欣喜。
“看哥哥你吧，因为我输给她了，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她加入啊。”妮娜原本凌人的气势软化下来，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喃喃还是沉默。
“我们不介意漂亮学姐加入社团哦。”拉默德开口，“反正赞迪克也说过，海莉薇学姐也不一定一首选读生论派，还可以跨专业来我们妙论派嘛。”
海莉薇：什么时候她从小学习的生论派就成了选读了？
“我可没这个意思。”赞迪克双手抱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的意思是，我还可以转专业到生论派去嘛，虽然生论派有些知识是很无聊。”
海莉薇看着赞迪克任性的模样，看他和自己社团的团员乱斗，做着煽风点火、扰乱人思考的行为。
场面混乱得格外热火朝天，他就是喜欢看这种热闹吧……
她在桌子底下给对方比了个大拇指。
牛啊，兄弟。
海莉薇也觉得这种观察有意思，纷争其实更容易暴露一个人最真实的一面，她尽可能地收集了一些个性相关的信息。
赞迪克因为海莉薇的举动，脸上看戏的笑容扩大了些。
还是弗朗西斯最后打断了大家无意义的讨论，单手扶额，“这件事我们再私底下商量一次，让海莉薇小姐见笑了，明天中午您再过来一趟吧，我会给您满意的答复。”
“不是说你们不开组会吗？”海莉薇看向拉默德。
“对啊，这是辩论，不是组会。”
……
所以在第二日，海莉薇又去了一趟妙论派。
挂着“奇妙研究社”牌子的活动室里，弗朗西斯郑重交给海莉薇一张入社申请书。
“如果可以，我其实想要用更加正式和光明正大的方式拉拢海莉薇小姐加入我们妙论派。不过赞迪克说您在犹豫纠结的原因不方便明说，希望以后我们能多多相处，有什么需要都可以互相关照……”
“万分、感谢？”海莉薇收下己经盖章通过的申请书，完全不能理解。
所以，赞迪克到底是有什么魔力把弗朗西斯洗脑成这副模样？
大概对方也是有迫不得己的原因吧。
“既然现在海莉薇小姐己经成为了我们社团的高级成员之一，我们就开始今天的组会吧。”
海莉薇脸上一成不变的表情成了大小眼。
“不是说不开组会的吗？”
听到海莉薇的质问，拉默德将矛头对准弗朗西斯社长，“都说了不是组会，是辩论。不能让新加入我们的成员觉得我们社团程序复杂。”
“好吧，我知道了。”弗朗西斯好脾气地笑着，没有丝毫介意，“下次我一定注意。”
“还有，我好饿啊社长，中午我们吃什么啊？”拉默德按着肚子。
“有的，大家别急，有的。妮娜，你想吃什么？”
“无所谓，我怎样都可以。”
听到这儿，海莉薇不禁疑惑，原本正常的组会课题怎么就偏离到吃饭这件事上了？这个社团真的能稳定运转吗？
毕竟这个社团最中心的人物里除了立不起来的领袖，还集结了搅屎的棍——拉默德，害群的马——赞迪克……嗯，再加她一个，划水的鱼。
真是超棒呢！
海莉薇精神状况极佳地想着。
“海莉薇小姐你呢？”
看着弗朗西斯那张温柔和善的脸，海莉薇摇摇头，“不用，我是吃了饭来的。”
弗朗西斯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大多数人都还没吃饭，不如这次的组会，不，辩论地点就改为‘醉乡食社’吧。”
“这么随意？”海莉薇还是没忍住插嘴。
“没关系学姐，多习惯几次就好了。”拉默德拍拍海莉薇的肩膀，然后指了指身后禁闭的研究区，“就是一会儿有个麻烦事儿要交给你处理。”
“赞迪克？”海莉薇奇怪地看他。
“嗯，那家伙如果进了研究区就很难叫出来，我看你跟他好像还挺熟的。”说到这儿，拉默德朝她挤眉弄眼。
“我们之间的关系没你想象的那么熟。”海莉薇有话首说。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们这个社团的。你和弗朗西斯、妮娜都是同班同学吗？”
”对啊，社团成立己经有一学年了，我们是因为有着共同爱好，喜欢益智类棋牌游戏和研究一些奇思妙想的东西才成为朋友的，然后就想着干脆创立一个相关娱乐的社团，让更多对比感兴趣的学生都能加入进来。”
“这么说赞迪克也是对棋牌类游戏感兴趣，跟你们志同道合才加入社团的？”
其实海莉薇觉得赞迪克和这几个人都不怎么熟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这三个人是同班同学友谊更深刻，还是海莉薇自己想多了。
赞迪克看上去，对这几个人都是无所谓的态度，还不如对她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热情。
“不，不是。”拉默德挠头，“因为赞迪克入学是我这个高年级生接待的他。他入学的推荐导师是我和弗朗西斯、妮娜共同的班级导师，也就是卡派奇教授。”
“哦，是那位对镜片和枫丹机械非常感兴趣的教授？”
“咦，海莉薇学姐听说过啊，说来卡派奇教授收购的很多二手机械都是经由福勒家族的渠道购买和运输的呢。”
海莉薇突然伸手打断拉默德话很密但总是跑偏的话题，“请说重点。”
“哈哈哈，意外意外。总之，就是卡派奇教授说赞迪克是个性格孤僻的天才，让我们好好照顾他，结果，他根本就没有教授说的那么孤僻，反而性格浮夸又恶劣。”
“说是天才倒是真的。学什么都快，理解能力也强，有时候我也会自愧不如呢。”
海莉薇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所以现在是需要我把赞迪克叫出来吗？”
“额，虽然这种事让你来做有些不道德。”拉默德摸了摸鼻子，“但我觉得，如果是你，赞迪克应该不会生气。”
生气？
这家伙，绝对有什么瞒着她了。
不过拉默德也算是给了海莉薇一个提前预警，赞迪克会因为有人突然打扰他而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