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6年惊蛰,春雷炸响的轰鸣声还在天际回荡,潮湿的泥土气息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长江水汽凝成的雾霭在废墟间翻涌,距离黑潮号覆灭己过去半月,浸月的"水眸"依然蒙着层灰翳,却能清晰感知到长江暗流中那些若有若无的磁场波动。
她着母亲留下的玉坠,指尖不经意间触到脚腕上那枚精巧的银质脚镯——这原本被她视作儿时玩物的东西,此刻却仿佛在隐隐发烫,冰凉的金属表面泛起细密水珠,顺着纹路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祖祠废墟到了。"
林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个总爱将铜框眼镜推上鼻梁的机械师,此刻却任由镜片蒙着灰尘。
他的指尖捏着半枚锈迹斑斑的纽扣,断蝶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金属边缘的缺口处还凝结着暗红痕迹。
他的眉头拧成死结,眼神里满是困惑与警惕,齿轮状的怀表链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摇晃。
沈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干涩的声响:
"这不可能...怎么会在这儿?"
这个素来热血莽撞的青年此刻却如坠冰窟,腰间的火铳不自觉握紧,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绣娘突然拽住浸月的衣袖,她的指尖比半月前更为苍白,银针在木板上刻下的字迹带着凌乱的颤意:
"有血腥味。"
荒草萋萋的废墟间,断壁残垣上的青砖还残留着火烧的焦痕。
浸月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陈年血锈与腐朽木头的气味。
她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破碎的记忆上,那些被屠戮的漕帮兄弟的面容在眼前闪现。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石碑时,一种奇异的共鸣从脚底窜上心头,脚镯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声音虽轻,却震得她耳膜生疼。
沈墨凑到碑前,借着透过云层的微弱天光辨认碑文,他的声音随着阅读的深入而愈发激动:
"鬼针婆婆...她竟然和漕帮帮主歃血为盟!'水蝶天工'...十二藏兵洞..."
这个秘密组织的传说在江湖流传百年,此刻却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揭开面纱。
浸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浑浊的眼眸中泛起涟漪:
"你看这个。"
石碑底座的水纹与脚镯纹路严丝合缝,如同阴阳两极终于相遇。
当浸月将脚镯按上去的瞬间,整座断碑发出低沉的轰鸣,裂缝中渗出淡蓝色的荧光。
无数细碎的文字浮现,像是被囚禁百年的魂灵终于得到释放。
林缚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
"每个洞口对应一种天工能力...这简首是个精密的机关网络,而你的脚镯,就是打开它们的总钥匙。"
他兴奋地摘下眼镜擦拭,却在镜片上留下三道指痕。
突然,沈墨发出一声惊呼,颤抖的手指指向石碑背面那行暗红血字:
"十二断蝶聚,逆浪破漕堤"。
他猛地转身按住浸月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她的皮肉:
"我错了...全错了!你父亲当年不是要投靠洋人,他是想炸掉藏着逆愿核心的堤坝!那些所谓的通敌证据,都是有人伪造的!"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浸月眼前浮现出父亲被押走时那充满不甘的眼神,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玉坠时的决绝。
泪水夺眶而出,混着雨水砸在石碑上,却在接触荧光文字的瞬间化作青烟。
她踉跄着扶住石碑,却摸到碑身某处凸起的刻痕——那是半朵残缺的断蝶,与林缚手中的纽扣纹路如出一辙。
"但问题来了。"
林缚举起纽扣,金属边缘的断蝶纹在阴影中忽明忽暗。
"茧火盟叛徒'水蝶'的信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沈墨说漕帮灭门案里有'自己人',这个内奸究竟是谁?"
他的声音在废墟间回荡,惊起一群乌鸦,黑色的羽翼掠过众人头顶,投下不祥的阴影。
绣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木板上,晕开的血迹像极了某种符咒。
她急切地刻下:
"有人...在靠近。"
众人立刻摆出防御阵型,沈墨的火铳对准西北方向,林缚的袖中滑出一柄精巧的齿轮短剑。
然而,西周除了风声和远处江水的呜咽,再无其他动静。
浸月闭上眼,调动"水眸"的力量。
浑浊的视野中,地下深处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金属丝线,它们如同蛰伏的毒蛇,正顺着地基的缝隙蔓延。
"不好!这是陷阱!"
她大喊。
"那些藏兵洞...根本不是用来藏兵的,是用来..."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
地面剧烈震动,断碑周围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青砖如多米诺骨牌般倾倒。
沈墨眼疾手快,拽着浸月往后退去,却被倒塌的梁柱挡住去路。
"是自爆装置!"
林缚大喊。
"这些藏兵洞连接着整个漕帮祖祠的地基!"
他的话音未落,第二声爆炸响起,气浪掀翻了半面残墙。
混乱中,绣娘的发丝突然无风自动。
她脸色煞白,拼尽全力在木板上刻下最后一行字:
"水蝶...就在我们中间。"
寒光闪过,一枚淬毒的银针穿透她的胸口。
浸月眼睁睁看着绣娘缓缓倒下,手中的木板上,未干的血迹蜿蜒成诡异的图案——那是半朵断蝶,箭头正指着她自己。
"绣娘!"
浸月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想要冲过去,却被沈墨死死拉住。
这个青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必须在整个祖祠塌掉前找到出口!"
他的火铳己经打光了子弹,腰间的匕首在爆炸的火光中泛着冷芒。
林缚己经开始疯狂拆解随身工具,齿轮与螺丝在他手中翻飞,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发烫的金属零件上。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他喃喃自语,突然扯下领带缠住的电线。
浸月跪在绣娘身旁,颤抖着捡起那枚染血的银针。
浑浊的眼眸中,仇恨的火焰再次燃起,但她的余光却瞥见木板上血迹未干的箭头——那细微的偏移角度,分明指向另一个方向。
地面的震动愈发剧烈,碎石如雨点般掉落。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浸月突然发现绣娘最后刻下的血字里,藏着一个微小的箭头。
顺着箭头的方向,她看到废墟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青铜匣子,表面同样刻着断蝶纹。
匣子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被掩埋不久。
"那是什么?"
沈墨也注意到了。
他的声音被爆炸的轰鸣声淹没,却依然坚定:
"不管是什么,都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浸月咬牙起身,脚镯在剧烈的震动中发出急促的蜂鸣。
她朝着匣子冲去,每一步都伴随着地面的塌陷。
而在她身后,林缚终于找到了爆炸装置的关键节点,他的手悬在某个按钮上方,犹豫片刻后,狠狠按了下去...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漕帮祖祠在火光中轰然倒塌。
漫天烟尘中,浸月将青铜匣子护在怀中,感受到里面某个物件正在剧烈跳动。
沈墨和林缚的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而绣娘最后刻下的"水蝶就在我们中间",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那个藏在暗处的叛徒,究竟是谁?
断漕碑背后,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等待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