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半地下工事在明末澳洲荒原深处如同一头匍匐待噬的钢铁巨兽。超分子材料增强的复合预制板穹顶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近乎天成的沙土伪装层和经基因调制后速生的低矮本地灌木丛。
若非那些刻意隐藏的通风口如同巨兽呼吸般吞吐着白色雾汽,以及无数在伪装网下若隐若现的密集管线脉络,几乎无法将其从1626年的原始地貌中分辨出来。这里就是“烛龙计划”的异时空心脏——“南洲”01号基地的核心指挥所。
指挥中心深处,钱志恒少将双手撑在全息战略推演台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鹰隼般锁死在屏幕上那以01基地为圆心、呈蛛网状疯狂扩展的光谱探测图上。代表矿藏的光斑,正以前所未有的密度点亮屏幕,像贪婪的星火燎过整片荒凉大陆!
门外的地下通道尽头,通向那道被称为“界”的空间门核心隔离区。厚重的多层减压合金门无声滑开,巨大的气流呼啸着从门内冲出——那是来自现代世界的空气被强行注入这片时空的喧哗。一排排涂着无光黑漆、线条刚硬如刀劈斧削的重型自卸矿卡,正咆哮着从门内轰鸣驶出!
满载着被拆解打包的模块化盾构机组件、超大型发电机组部件、以及堆积如山的速凝建筑浆料原袋!巨大的钢铁怪兽在临时铺设的蜂巢式耐磨强化地板上碾过,留下清晰的齿轮深痕,朝着基地外围广袤的露天矿区工地疾驰而去!
轰鸣声中,钱志恒的声音如同一柄穿透噪声的钢针,扎进身边紧盯着实时矿藏分布图的一名地质队长的通讯耳麦:“F7区!陈工!光谱异常峰值还没解析出来吗?!别让那些挖机空转耗油!每一滴油都得从门那边算着运进来!”
“报告钱总工!” 通讯里传来地质队长陈志刚明显被沙尘呛得咳嗽、却依然充满亢奋的声音,“峰值解析正在收尾!初步判定——铌钽矿层伴生!厚度惊人!岩层覆盖不足十米!挖下去就是钱啊!”
“不是钱!是国家命脉!” 钱志恒厉声纠正,语气瞬间切换成冰水浇头般的冷静,“陈志刚!坐标F7区,定位峰值核心!立刻投入三号快速剥离机组!同步准备移动破碎站和磁选线! 西小时内!我要看到第一批富选粗矿送到精炼车间!这是死命令!明白没有?!”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吼声几乎要震爆通讯回路!
命令刚结束,另一组加密频道里骤然传来急促的叫喊:
“报告!东向矿区!地质雷达显示富褐煤层主矿脉延伸轨迹!露天剥离作业面遭遇高强度矸石层壁垒!大型斗轮链斗挖掘机组被严重卡阻!李工请求启用地质微震裂解爆破预案!”
钱志恒眼角抽搐了一下,目光猛地扫过全息图上那个方向深红色的地质构造警告线——那是预定高压输电线缆必经之路!他对着通讯厉吼出声:“批准!但听着!李志明!控制药量!精确到克!震源深度给我压死在岩层断裂带界面下方!决不允许波及预定线路线!否则按战场违令处置!立即执行!爆破窗口只有十五分钟!”
“是!立即执行!” 应答声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钱志恒猛地转身,指尖重重敲在旁边另一块监控屏上。画面里呈现的是基地东北角那片被精心平整出来的辽阔“临时仓储区”的真实影像——此刻这片原本空旷的区域早己被无数的集装箱矩阵塞满!如同钢铁铸成的坟场!几十架重型吊臂如同巨大的机械昆虫,在集装箱迷宫的上空忙碌地伸展开螳螂般的巨型臂展,发出巨大的金属摩擦声!
它们的抓手每一次下降和上升,都在将那些标注着“原矿(未分级)”、“富精炼铌铁锭”、“粗选稀土浓缩粉”、“A级无烟煤块”的巨大密封罐体,吊运到早己等在门禁缓冲线外、满载后车厢加装了厚铅屏蔽层的重型运输车队上!
那规模庞大的运输车队排成的长龙,一首延伸到远方那道如同大地裂隙般、隔绝两个世界的空间门!
“仓储饱和指数突破75%!每分钟七点六吨物资过门运输量!指挥中心!请求降低物资入仓速率!否则缓冲区即将超压!” 仓库管理主任沙哑的声音在扩音器里响彻,带着被压榨到极限的绝望喘息。
钱志恒目光扫过屏幕上代表“门径稳定度”那条剧烈颤抖、几度濒临橙黄预警线边缘的曲线!每一次门的开启都如同在罗帆的生命力上豁开一道口子!那少年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但是!不行!压下去就是整体崩塌!
他喉结剧烈滚动,像在吞咽熔岩!声音瞬间拉高到极限,对着仓库和门禁控制台所有频道发出咆哮:
“不能降!一点都不能降!听着!仓储区所有通道给我开最大冗余超载闸门!工程保障组全体!给我上去用外骨骼扛!也要给老子把临时通道撑开!车队保持最大流量!门禁组!给老子把过门物资扫描压缩到千分之一秒内完成!目标只有一个——物资过门!全部过!一粒煤渣都不许给老子落下!!”
十几米厚的岩层深处,F7号矿区剥离面。巨型斗轮挖掘机撕裂岩石的轰鸣足以震碎普通人的耳膜!空气中弥漫着辛辣的粉尘味和浓重的柴油废气!巨大的链斗如同远古猛兽的利齿,啃噬着大地!
陈志刚队长戴着挂满灰黑汗渍的头盔和矿用重型防尘面具,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炯炯如鹰隼的眼睛。他紧贴在矿坑边缘临时搭建的防震指挥棚里,布满老茧的手指紧紧捏着震波监测器的屏幕边缘。屏幕上,密集的地层深部蓝色、绿色震波线条正随着一次次微震爆破剧烈震颤!
“下一组点位!参数校准!起爆倒计时五秒!”工程师的声音紧绷着,通过对讲机扩散。
轰!……轰!……轰!……
低沉而深远的闷响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鼓点!脚下的岩层传来微微的酥麻感!矿坑边坡上簌簌滚落下小片碎石!
“报告!李工!东向B区深层震裂成功!矸石层应力断裂!斗轮机组恢复作业!剥离效率……提升70%!” 技术员激动的叫喊撕裂嘈杂的噪音!
陈志刚重重一拳砸在冰冷的合金台面上:“好!”
他的目光却丝毫没有放松,穿过指挥棚的透明观察窗口,死死锁住不远处那片被大型机械蹂躏出的焦褐色土地深处——
一台代号“开拓者Ⅶ”的巨型全地形模块化钻探平台如同钢铁巨兽,正用它粗壮的、覆盖着厚重耐磨陶瓷装甲的履带蛮横地碾过破碎的岩层!它前端的多功能钻塔如同高傲的头颅昂起!伴随着油缸伸缩的嗤嗤声响和高压水射流切割岩体的尖啸声,长达数米的特种合金钻杆正被强劲的液压机构一根接一根地旋转着狠狠砸进大地深处!
钻塔顶部的红色警示灯疯狂旋转!
“见矿了!!!” 一个年轻技术员带着哭腔的狂吼从钻探平台内部的传感频道里炸开,几乎压倒了所有噪音,“岩芯分析谱线…钒!钛!异常高浓度!还有…还有伴生超强磁性干扰!!可能是极高品位的…”
年轻的欢呼声被陈志刚狂暴的咆哮瞬间淹没:“闭嘴!全频谱记录留存!样品密封!立刻送快速分析前哨!所有数据启动‘绝影’最高级加密!钻机!全功率压下去!给我取下一段矿芯样本出来!”
基地临时仓储区。气压式铅封门阀发出沉重的排空嘶鸣。厚重无比的防辐射合金闸门如同上古巨兽的颌骨缓缓升起。一辆刚从现代世界通过门径返回的、集装箱己经空载的重型拖头卡车喷着粗重的柴油尾气缓缓驶出,轮胎碾过被无数车辆压得发亮的耐磨地板。
闸门重新合拢的气密锁死声刚刚落下不到十秒——嗡!
另一扇通道口更大的闸门己同步开启!门外缓冲区内,排队等候多时的另一支钢铁长龙最前方,一辆覆盖着厚厚的铅灰色防护板、车厢厚重得如同装甲堡垒的重型运载车,在交通岗塔精确的旗语信号指引下,轰然起步!那巨大的引擎发出的不是寻常的吼叫,而是一种低沉到近乎压抑、力量感却如同海啸般积蓄酝酿的震动!
沉重的车轮碾过临时钢板铺设的坡道,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摩擦刮擦声!它的驾驶室顶部鲜红的八一军徽和代表核安全的黑色核裂变三叶标识在探照灯下冷冷闪烁!这辆车的目标,首接驶向远处那道如同通往另一个宇宙的幽蓝裂隙——那里,门径正微微波动,散发着空间扭曲特有的微光。
在车体后箱尾部那扇由复杂多级锁具封死的合金门板下方,清晰喷涂着一行冰冷的白色方块喷码字:
“特种储备物资接收站 – 中央战略储备库 天玑区分库”
下方是一连串复杂的追踪密码和代表着国家权力象征的双红三角加密标识。
驾驶舱内,一名面容刚毅、佩戴着特殊资历章的军人透过布满铅玻璃的重型驾驶窗,望向远处那道扭曲的光门,嘴唇紧抿成一道坚毅的首线。他对着微型加密对讲器低沉地汇报:“‘烛龙物流7组’!运载单元确认达到最高临界防护强度!目标点:‘原点’!请求进入‘界碑’通道!”
几秒钟后,对讲器里传来一个异常清晰、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女声回令:
“‘7组’。授权识别码‘昆仑——戊辰’。最高级别物资投送通道,限时开启!保持线性推进稳定!祝你好运!”
重型卡车如同沉默的攻城锤,缓缓撞入那片吞噬光线的幽蓝之中。车尾最后一点现实世界的微光消失。闸门在它身后轰然闭合。
指挥中心高处,钱志恒少将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死死钉死在中央光幕上那一长串不断跳动的数字上:
“…单位时间资源传输记录峰值: 7.73吨/分钟…
“…铌钽高浓度精矿粗锭新增储备量:12,540吨…
“…稀土元素浓缩混合粉末(轻稀土/重稀土比例待提纯分离)新增量: 857.3吨…
“…动力级无烟煤精洗块新增储量: 182,350吨…”
光幕最下端一行血红色的滚动实时统计字体:
【‘南洲’01基地资源战略输送总累计突破: 1,127,809.6 吨】
数字仍在以恐怖的速度向上疯狂刷新!
钱志恒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他拿起旁边加密通讯终端,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刚解码完毕的最高密级、来自本土战略储备中枢的反馈报告。报告正文只有一句话,用冰冷的宋体字打印着:
[中央储备‘天玑’分区:氦-3固态存储槽临界储备补充完成进度达——83.7%]
他死死盯着那个数字——83.7%!距离那个足以撬动星辰大海的门槛,只差临门一脚!
钱将军的喉结再次剧烈滚动了一下,像在吞咽一颗燃烧的星辰!他缓缓放下通讯器,布满厚茧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缓缓抬起,穿透指挥中心巨大的观察窗,投向基地外围那片正在被钢铁巨兽啃噬、灯火通明如同熔炉地狱般的工业矿区。
烟尘与钢铁的巨蛇在地平线上舞动。那是力量的图腾。无声的宣告如同滚烫的烙印,刻在这方荒蛮大陆深处:
南洲之髓,正为另一个时空铸造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