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冷汗浸透破旧的衬衣,林弃猛的从暗中惊醒,冷汗凝结的指尖微微发颤。
“我不是坠楼了吗?”恍惚间,刚才的画面在记忆中那么的清晰与真实。晾晒的床单像惨白的招魂幡在眼前掠过,防盗窗的金属棱角在瞳孔里无限放大,冰冷的寒风刺过身体,却选不及胸腔翻涌的恐惧灼人。
撞击地面的刹那,所有感官在千分之一秒内被撕裂重组。仿佛整个人跌进正在运转的混凝土搅拌机,骨骼碎裂的脆响混着内脏移位的炖痛,化作千万根钢针同时扎进神经末梢。脊椎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鼻腔里瞬间充满铁锈味的腥甜。
温热的液体从七窍渗出,模糊了最后一丝清明。世界在剧痛中塌缩成一个光点,耳边回荡着自己肋骨断裂时,像折断枯枝般的轻响,一切那么的真实与深刻。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时刻,林弃却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也许是最好的归宿吧!”
他是被命运遗弃的蝼蚁,是最底层的孤狼,在城市阴沟里挣扎求生,从小被遗弃的他从未感受过世界的温暖,盗窃是他生存和对抗世界的唯一武器。当冰冷的警笛声碾碎最后一丝希望,纵身一跃的瞬间,黑暗吞噬了他的绝望和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恋。
林弃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找回呼吸节奏。腐木霉味混着铁锈腥气钻进鼻腔,他强撑着酸涩的眼皮打量西周——天花板垂落的霉斑如同被绞杀者吐出的暗紫色长舌,破碎的吊灯垂着断链,在穿堂风里摇晃出诡异的光影。
墙皮剥落处渗出暗红水渍,蜿蜒成某种令人不安的图腾,而墙角的座钟早己停摆,玻璃罩内积满灰,指针定格在某个永远无法抵达的午夜。月光被锈蚀的铁窗撕成碎片,零星落在满地狼藉的旧报纸上,铅字早己褪色,却还泛着暗红的潮湿痕迹。
阴影深处,巨大的扶手椅如蛰伏的远古巨兽盘踞着。椅背高耸入暗,雕满扭曲藤蔓纹路,椅背顶端的装饰兽首正咧着獠牙,仿佛要将上方的身影吞噬。三米多高的椅身表面爬满铜绿,月光在凹陷的铆钉上凝成冷霜。椅面中央,黑袍如墨潭般流淌铺展,褶皱里渗出的黑暗仿佛有了生命,正缓缓缠绕着那人的脚踝。兜帽阴影下,一双猩红的瞳孔突然亮起,宛如两簇跳动的鬼火,穿透重重黑暗,望向林弃。
那道猩红目光如淬毒的钢针,瞬间穿透林弃后颈。他浑身血液骤然凝固,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踉跄着后退时撞翻身后锈迹斑斑的铁架,震落的灰尘在光束里狂舞。冷汗顺着脊椎蜿蜒而下,浸透的衬衫紧贴脊背,双腿像被无形藤蔓缠住般发麻,连最细微的挪动都扯动着绷紧的神经。
黑暗中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黑袍身影微微前倾,猩红瞳孔里翻涌的恶意化作实质,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喉结剧烈滚动着咽下恐惧:“你……你到底是谁?”
他的瞳孔因过度惊恐缩成针尖,冷汗顺着下颌线砸在衣襟上,指甲深深抠在身后脱落的墙皮里。哪怕面对死亡时,也没有让他感到这么恐惧。那道黑影散发的压迫感如实质般笼罩下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窒息。
空气突然扭曲成旋涡,黑袍下传来的声音像是生锈齿轮在血肉里碾过,带着令人牙酸的沙哑:“蝼蚁……”话音未落,腐烂皮革摩擦扶手的声响骤然炸响,猩红瞳孔在阴影里诡异地扩张,“见到救命恩人,连最基本的敬畏都没有吗?”尾音拖得极长,像是毒蛇吐信时的嘶嘶声。
“我明明从天台坠落,怎么可能……”记忆中刺骨的剧痛突然在神经末梢炸开,他踉跄着后退。
“是你救了我?”
黑袍剧烈起伏,一串混着碎石摩擦般的笑声轰然炸开,震得林弃耳膜生疼。猩红瞳孔在阴影里疯狂收缩又扩张,黑袍下伸出的苍白手指如同枯枝,在半空划出扭曲的弧线
“你的情绪引起了我的好奇……”沙哑的嗓音裹着寒冰,“你眼底翻涌的恐惧与不甘,比我收藏的所有灵魂都要鲜活。”黑影突然前倾,注视着林弃那恐惧的双眼:“所以,我赐你新生,也给你一个改写命运的机会。”
林弃强压下来自于灵魂的恐惧,倔强的注视着黑影猩红的目光。
“那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林弃缓缓说道。
黑袍剧烈抖动,发出指甲刮擦金属般刺耳的尖笑,猩红瞳孔在黑暗中妖异地流转:“我果然没有看错,真是一个有趣的灵魂啊!哈哈哈……”
“你将作为我的代表,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当中,在那里,为我奉献出一场精彩的演出吧!”那道黑影的声音充满着让人心颤的阴冷。
“记住,在那里你将是被世界厌弃的外来者,利用我赐予你的能力,努力的活下去吧!”那高大的身影缓缓站起身来,干枯的手指探出,缓缓悬在林弃眉心三寸处,骨节间渗出的黑液如活蛇般扭动,指尖亮起幽绿符文,如毒蛇信子般钻进自己意识深处。
空气突然发出尖锐的撕裂声,黑袍下的猩红瞳孔骤然放大。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大的扶手椅在黑雾中扭曲变形,青铜雕花如融化的蜡油般滴落。黑影连同座椅被卷入旋转的黑色旋涡,破碎的铜片与飞溅的木屑中,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狞笑。
“愚蠢的蝼蚁啊,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记住我的名号,我为盗神——鲧。”
紧绷的脊背轰然砸向身后墙面,林弃这才惊觉双腿早己虚软如泥。他顺着剥落的墙皮缓缓滑坐在地,喉间溢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喘息。方才被寒意冻僵的指尖开始发麻,后知后觉的战栗从尾椎窜上头顶,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西周寂静得可怕,唯有远处传来座钟齿轮卡顿的声响,仿佛是他狂乱心跳的回响。
“啊……”林弃猛然间只觉得颅骨仿佛被烧红的铁钳生生掰开,一股巨痛传来,双手不自觉的抱着头抽搐,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陌生的记忆如毒蛇吐信,嘶嘶钻入意识深处。